扶桑镇的风,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卷过万米深崖的边缘。
崖底积水成渊,墨色的水面泛着细碎的涟漪,倒映着残缺的月光。
将赢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胸腔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把钝刀在反复搅动。
浑身酸软无力,每动一下,骨头缝里都透着钻心的疼。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稍一用力,便牵扯得后背肌肉抽搐,冷汗瞬间浸湿了紧贴在身上的残破衣料。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摊开时,只见掌心沾满了暗红的血迹,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显眼。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岩石,凹凸不平的石面硌得他生疼。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崖顶漏下的几缕月光,勉强勾勒出周围的环境。
高耸的崖壁陡峭如削,上面布满了湿漉漉的青苔和狰狞的石棱,崖底中央是一片宽阔的水潭,潭水幽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混杂着雨水冲刷后的泥土味,刺鼻又难闻。
“我……是谁?”
一个念头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将赢皱紧眉头,用力摇晃了一下昏沉的脑袋,试图回忆起什么。
可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被浓雾笼罩的荒原,没有任何记忆的碎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唯一残存的,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隐隐的不安,还有脑海中偶尔闪过的、模糊的厮杀画面——火光、刀剑、嘶吼、飞溅的鲜血……那些画面破碎而混乱,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指关节粗大,掌心有着厚厚的茧子,显然是常年握持某种武器留下的痕迹。
手臂上纵横交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着血丝。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甲胄碎片散落在周围的岩石上,甲片上布满了划痕和凹坑,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我……应该是个军人?”
将赢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崖壁上。
胸口的剧痛让他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除了浑身的伤痕,腰间似乎还挂着什么东西。
他伸手摸索过去,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原来是半截断裂的刀柄,刀柄上刻着古朴的纹路,顶端镶嵌着一颗早已失去光泽的宝石,刀身部分不知所踪,只剩下光秃秃的柄身,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握着这半截刀柄,将赢的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熟悉感,仿佛这柄武器已经陪伴了他很久很久。
他下意识地握紧刀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一丝微弱的暖意从刀柄传入掌心,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吼——”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兽吼从水潭深处传来,打破了崖底的死寂。
那声音沉闷而威严,带着一股野性的凶戾,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抖。
将赢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水潭,只见潭水表面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水面下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游动,激起层层水花。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虽然没有记忆,但身体的本能却在提醒他,这潭水里的东西,极其危险。
将赢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刚一发力,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踉跄着跌坐在地。
他低头一看,只见左腿膝盖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重伤,根本无法支撑身体。
“该死……”
他低骂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水潭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潭水翻滚得更加剧烈,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水下快速游动,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崖底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将赢握紧了手中的半截刀柄,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斗,也不知道这半截刀柄能不能作为武器,但此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虽然失去了记忆,但骨子里的坚韧和警惕,却从未消失。
黑影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水潭边缘。
借着月光,将赢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是一条巨大的水蟒,体长足有十几丈,水桶般粗细的身躯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三角形的脑袋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如同两盏灯笼,死死地盯着他,分叉的舌头不停吞吐。
水蟒显然是被崖底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在它眼中,将赢就是一道送到嘴边的猎物。
“吼!”
水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将赢扑了过来。
巨大的蛇口带着腥风,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要要将他一口吞噬。
将赢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的本能在这一刻爆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水蟒的扑击。
水蟒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他身后的崖壁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碎石飞溅,崖壁上被撞出一个凹陷。
剧烈的翻滚让将赢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汩汩流出,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崖壁的另一侧跑去。
水蟒一击未中,显然被激怒了。
它甩动着巨大的身躯,再次朝着将赢追来,粗壮的尾巴横扫而过,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将赢的后背抽去。
将赢听得身后的风声,下意识地弯腰躲闪,尾巴擦着他的头顶扫过,重重地抽在崖壁上,碎石和青苔纷纷掉落。
他借着这个间隙,踉跄着跑到一处凹陷的石缝前,钻了进去。
石缝狭窄而幽深,刚好能容纳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