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灵力梳理有惊无险地度过之后，陆清欢着实安分了好一阵子。
她每日规规矩矩地去明心堂听道，勤勤恳恳地修炼，至少在表面上是正统的蓬莱心法，偶尔和师兄师姐们交流切磋，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玉衡真君似乎也暂时打消了疑虑，不再频繁地关注她，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宗门事务和指导冷凝霜修炼上。
然而，这种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陆清欢能感觉到，宗门内的气氛日渐紧张。巡逻的弟子增多，护山大阵的灵光时常在不经意间流转，几位常年闭关的长老也陆续现身。就连一向活泼的王师兄，最近都收敛了许多，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听说边界几个依附我们的小宗门，最近都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损失不小。”一次切磋后的休息间隙，王师兄一边擦拭着他的镇山印，一边压低声音对陆清欢和林师姐说道。
林师姐秀眉微蹙：“不止如此。丹峰最近接到命令，加紧炼制一批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数量远超平日。器峰和符峰那边好像也在赶工。”
陆清欢心里咯噔一下。这架势，怎么像是要准备打仗？
“是针对…魔界吗？”她试探着问。离夜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王师兄摇摇头，神色困惑：“说不准。袭击者行事诡秘，很少留下活口和明确痕迹。但感觉…不像是魔界一贯霸道直接的作风。倒像是…藏在阴影里的毒蛇。”
林师姐补充道：“而且，最近宗门内似乎在暗中排查什么。执法堂的师兄们行色匆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排查？
陆清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不会跟她有关吧？难道师尊还在怀疑她？
她强作镇定，拿起旁边的水囊喝了一口，掩饰内心的慌乱：“宗门自有考量，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王师兄和林师姐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并未散去。
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在几天后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宗门宣布，将在下月举行一场面向所有筑基期以上弟子的“清源法会”，名义上是检验弟子修为，促进交流，优胜者将获得丰厚的奖励，甚至有机会得到元婴长老的亲自指点。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更像是一场战前动员和实力摸底。
消息一出，整个蓬莱仙宗都沸腾了。弟子们修炼的热情空前高涨，演武场上从早到晚都人满为患，丹药、符箓、法器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陆清欢也被这股气氛所感染，或者说，被逼着卷入了其中。
“欢欢，此次法会，你需认真准备。”玉衡真君在例行考校她功课时，特意提点道，“不必强求名次，但需展现出我清虚峰弟子的风范。尤其…要注意你灵力的运用，务必精纯凝练，莫要再出现上次那般…引人误会的状况。”
他语气温和，但“引人误会”四个字，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陆清欢一下。
她连忙低头应道：“弟子明白，定不负师尊期望。”
从明心堂出来，陆清欢叹了口气。看来，上次镇山印的事情，师尊并未完全忘记。这次法会，她必须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动用任何与魔功相关的能力，连灵力输出的强度和特性，都要控制在最“正统”的范围内。
这无异于带着镣铐跳舞。
“小师妹，可是在为法会发愁？”冷凝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她近日似乎更加忙碌，身上常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但看向陆清欢的目光依旧温和。
“师姐…”陆清欢像找到了主心骨，苦着脸道，“我感觉压力好大。宗门里厉害的同门那么多…”
冷凝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枚玉简：“这是我整理的一些筑基期常用的对战技巧和术法运用心得，你拿去参考。不必过于担忧，保持平常心即可。你的根基…比许多同阶弟子都要扎实。”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只要运用得当，不出岔子，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并非难事。”
陆清欢接过玉简，心中感动，又有些愧疚。师姐对她如此信任和照顾，她却藏着那么多秘密…
“多谢师姐！我会努力的！”
为了应对法会，也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陆清欢开始了疯狂的“特训”。她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正统蓬莱仙法的修炼和对战技巧的磨练中，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天赋不错、勤奋刻苦的“正常”仙门弟子。
演武场上，经常能看到她与同门切磋的身影。她刻意压制着自身远超同阶的灵力总量和恢复速度，只以精妙的术法控制和灵活的身法周旋。
“陆师妹身法愈发灵动了啊！”一位以速度见长的师兄在一次切磋后，擦着汗赞叹道。
“师兄承让了，是师兄手下留情。”陆清欢谦虚地笑着，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如果动用魔焰，大概几息就能结束战斗…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离夜。那个家伙，自从上次留下“敛息藏神印”后，就再没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她甚至有点…不习惯，毕竟之前隔三差五就要被他“惊吓”一番。
“系统，离夜的好感度有变化吗？”
【隐藏目标‘离夜’好感度：2（略感兴趣）】
还是2点。陆清欢撇撇嘴，真是个难以取悦的家伙。
法会前夕，陆清欢正在自己的小院里做最后的调整，试图将“敛息藏神印”运转得更加自如，确保万无一失。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击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师姐？还是…
她疑惑地打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门槛上，放着一枚漆黑的羽毛。
羽毛入手冰凉，质地坚硬，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边缘锐利，隐隐散发着一丝熟悉的魔气。
是离夜！
陆清欢心中一惊，连忙将羽毛攥在手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迅速关上门。
她回到房间，将那枚黑色羽毛放在桌上，仔细端详。除了那丝若有若无的魔气，羽毛本身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任何信息留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警告？提醒？还是…随手丢的垃圾？
陆清欢拿起羽毛，试图注入一丝灵力探查，羽毛却毫无反应。
“搞什么名堂…”她嘀咕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羽毛小心地收进了储物袋里。
不管怎样，离夜的东西，还是收着比较好。万一…有用呢？
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明天的法会上。
无论如何，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然而，陆清欢并不知道，这枚看似不起眼的黑色羽毛，并非离夜所留。在她收起羽毛的瞬间，远在魔宫王座上的离夜，血瞳骤然睁开，望向蓬莱仙宗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冥鸦的羽毛…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眸中血色翻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看来，有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终于忍不住要冒头了。而且，目标似乎…还牵扯到了那个有趣的小仙子。
清源法会如期而至。
这一日，蓬莱仙宗中央最大的演武场——问道坪上，旌旗招展，人声鼎沸。各峰弟子身着代表各自山峰颜色的服饰，整齐列队，气氛庄重而热烈。高台之上，以玉衡真君为首的宗门高层悉数到场，连几位常年闭关的元婴长老也破例现身，足见对此次法会的重视。
陆清欢站在清虚峰的队伍里，一身浅碧色弟子服衬得她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她暗暗运转着“敛息藏神印”，将自身气息完美地控制在筑基后期的标准水平，灵力波动纯净而温和，任谁探查，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根基扎实、前途光明的正统仙门弟子。
她目光扫过高台，看到玉衡真君正与身旁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低声交谈，神情平和，似乎并未特别关注她。冷凝霜作为清虚峰大师姐，负责维持秩序，此刻正站在队伍前方，身姿如松，清冷的目光扫视全场。
法会第一项是资质与灵力纯净度的检测。弟子们依次将手按在场地中央的“测灵玄晶”上，玄晶会根据弟子的灵根属性、灵力纯度以及潜在资质，绽放出不同强度和颜色的光芒。
轮到陆清欢时，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冰凉的玄晶之上。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输出，只流露出最纯粹的蓬莱水属性灵力。
测灵玄晶微微一颤，随即绽放出柔和而明亮的蓝色光华，光芒稳定而纯净，虽不算惊天动地，但也达到了上佳资质的标准，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高台上，玉衡真君微微颔首，似乎颇为在意。他身侧那位白发长老抚须笑道：“玉衡师弟，你这小徒弟根基打得不错，灵力精纯，假以时日，金丹可期。”
玉衡真君谦和一笑：“齐师兄过奖了，小徒顽劣，还需多加磨砺。”
陆清欢暗自松了口气，第一关总算平稳度过。
接下来的环节是术法演练与对战切磋。弟子们随机抽签，两两对决，胜者晋级。
陆清欢抽到的第一个对手，是阵峰的一名弟子。对方擅长布设困阵，一上来便想以阵法限制她的行动。若是以前，陆清欢或许会觉得棘手，但经过离夜那种“摧残式”教学，尤其是在堕魔崖被魔焰追着烧的经历，她的应变能力和对能量波动的感知早已今非昔比。
她并未强行破阵，而是凭借敏锐的灵觉，在对方阵法将成未成的瞬间，以一道精准的水龙术击中其阵眼薄弱处，轻易瓦解了对方的攻势，随后一道柔和的“流云缚”将其送出擂台，赢得干净利落。
“清虚峰陆清欢，胜！”裁判长老高声宣布。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陆师妹赢得好轻松！”
“她的水龙术时机抓得太准了！”
“看来寒潭秘境一行，她确实收获不小啊…”
冷凝霜在台下看着，清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她能看出，陆清欢对术法的理解和运用，比之前精妙了许多，那份沉着冷静，更不似寻常筑基弟子。
玉衡真君目光微动，并未言语。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陆清欢都遵循着“稳健”原则，以正统的蓬莱术法对敌，或是以精妙身法周旋，或是以扎实灵力硬撼，虽未再像第一场那般轻松，但也都是有惊无险地取得了胜利。她刻意控制着节奏，表现得像是一个天赋不错、战斗意识良好的普通天才弟子，既不过分突出，也不至于落败。
她的表现，落在大多数人眼中，是勤学苦练、根基扎实的结果。唯有高台上少数几位眼力毒辣的长老，以及一直暗中观察的玉衡真君，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同——这丫头的灵力运转，似乎过于“圆融”和“高效”了，那份对战时的冷静和精准，也隐隐超乎其年龄和阅历。
但测灵玄晶显示灵力纯净，对战使用的也确实是正统蓬莱仙法，让人挑不出错处。
就在陆清欢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苟”进前几名时，她在八进四的比试中，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剑峰大师兄，萧羽。
萧羽是蓬莱仙宗这一代弟子中公认的剑道天才，修为已达筑基大圆满，距离结丹仅一步之遥，一手“惊涛剑诀”凌厉无比，是本次法会夺魁的热门人选。
两人登上擂台，萧羽一身白衣，背负长剑，气质冷峻，看向陆清欢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并无轻视，但也绝无暖意。
“陆师妹，请。”他声音平淡，带着剑修特有的锋锐。
“萧师兄，请指教。”陆清欢深吸一口气，全神戒备。她知道，这一战，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留手了，否则必败无疑。但动用魔功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必须在不暴露底牌的情况下，全力以赴。
比试开始！
萧羽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无比的蓝色剑气便破空而来，速度快得惊人，带着浪潮奔涌般的磅礴气势。
陆清欢不敢硬接，流云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柳絮般飘忽闪避，同时双手掐诀，数道水箭激射而出，试图干扰对方。
然而萧羽的剑势一旦展开，便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剑气纵横交错，将大半个擂台笼罩，逼得陆清欢不断后退，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和防御术法苦苦支撑。
“铛！”一道剑气擦着她的护体灵光掠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灵光一阵剧烈荡漾。
台下观战的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
“萧师兄的剑势太猛了！”
“陆师妹的身法真好，这都能躲开！”
“但久守必失啊…”
高台上，玉衡真君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冷凝霜的指尖却微微收紧。
擂台上的陆清欢，感觉压力越来越大。萧羽的剑气不仅凌厉，更带着一种独特的“势”，仿佛能引动周围的水灵气，形成无形的压制，让她的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这样下去不行！
她眼神一凝，决定兵行险着。在躲过一道横扫而来的剑气后，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欺身而上，双手急速舞动，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叠浪三重！”她娇叱一声，身前瞬间凝聚出三道叠加的蓝色水盾！这不是什么高深术法，却是将低阶防御术法“水元盾”运用到极致的表现。
“轰！轰！轰！”
萧羽后续的三道剑气，接连轰击在水盾之上，前两道水盾应声而碎，第三道水盾也剧烈震颤，布满裂痕，但终究是勉强挡下了。
而就在水盾破碎的瞬间，陆清欢指尖悄然凝聚的一点极度凝练的灵力，如同无声的暗流，穿透破碎的水元力波动，悄无声息地射向萧羽持剑的手腕。
这一下时机、角度、力道都把握得妙到毫巅，更是将自身灵力波动完美隐藏在术法对撞的余波之中。
萧羽显然没料到对方在全力防御之余，还能发出如此隐蔽精准的反击，他手腕微微一麻，虽然影响微乎其微，但原本行云流水的剑势，终究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现在！
陆清欢眼中精光一闪，流云步全力爆发，身形如鬼魅般贴近，并指如刀，凝聚着全身残余灵力，直点萧羽胸前膻中穴！指尖未至，一股凝练的气劲已然透出。
萧逸脸色微变，仓促间回剑格挡。
“嘭！”
气劲交击，发出一声闷响。
陆清欢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跄后退数步，气血一阵翻涌。而萧羽虽然稳稳站在原地，持剑的手臂却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刚才那一下，若非他反应够快，以剑身格挡，恐怕真的会被点中要害，虽不至于重伤，但落败却是必然。
台下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陆师妹好像…差点就赢了？”
“她那一下反击太刁钻了！”
裁判长老也愣了一下，才高声宣布：“清虚峰陆清欢，攻势有效！剑峰萧羽，守势被破一招！此战…陆清欢稍占上风，但未分胜负，需加赛一场！”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萧羽看着对面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明亮的陆清欢，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他收剑入鞘，拱手道：“陆师妹好手段，萧某佩服。”
陆清欢平复着呼吸，也拱手还礼：“萧师兄承让了，是师兄剑下留情。”
她心中也是后怕不已。刚才那一招，她几乎是超水平发挥，将离夜训练出的对战意识和自身灵力控制力运用到了极限，才险之又险地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若是萧羽反应再快半分，或者她灵力控制稍有偏差，此刻落败的就是她了。
高台上，玉衡真君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他看得分明，陆清欢最后那一下反击，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灵力的运用，都堪称精妙，甚至带着一种与他所知的任何蓬莱战法都不同的、更为简洁高效的影子。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筑基弟子能拥有的战斗素养。
他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缕早已消散的“溯源灵引”，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而与此同时，在问道坪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道无形的意念扫过擂台，在陆清欢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咦？这小丫头…有点意思。灵力纯净，战斗意识却如此老辣…似乎，还带着点…熟悉的味道？”
那道意念的主人隐藏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冥鸦的羽毛在她身上…看来，这次法会，不会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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