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相府别院，紫藤萝开得泼泼洒洒，花架下的石桌上，沈砚正执棋与许婉莹对弈。他指尖拈着白子，目光却总若有似无地落在她垂眸凝思的侧颜上，声音温软如絮：“夫人这步棋走得险，莫不是故意让着在下？”
许婉莹抬眸时，恰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笑意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倾慕，让她心头微滞，指尖的黑子顿了顿：“沈公子棋艺精湛，婉莹不过是尽力周旋罢了。”她欲将棋子落在星位，手腕却被沈砚轻轻按住——他的指腹温热，触碰到她衣袖下的肌肤时，许婉莹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黑子“嗒”地落在棋盘外。
“抱歉，”沈砚故作无辜地收回手，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方才见夫人衣袖缠了棋子，一时唐突了。”他俯身去捡那枚掉落的黑子，发丝垂落，几乎要触到她的手背，语气愈发柔腻，“其实在下今日前来，除了想与夫人对弈，还带来了家乡的新茶，想着……”
“沈公子。”
一道冷冽如冰的声音骤然打断他。吕不韦不知何时立在花架旁，玄色朝服上还沾着些许风尘，显然是刚从宫中归来。他目光沉沉地扫过沈砚按在石桌上的手，又落在许婉莹微泛红的脸颊上，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沈砚却像是没察觉这凝滞的气氛，起身作揖时，嘴角仍挂着温和的笑：“吕相回来了？在下冒昧来访，还望恕罪。只因前日与夫人谈及棋道，颇为投契，便忍不住再来叨扰。”他说着，拿起石桌上的茶罐，递向许婉莹，“这茶清冽回甘，最适合夫人这样清雅之人，不如……”
“不必了。”吕不韦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许婉莹身前，目光如刃般剜向沈砚，“内子身子娇弱，近日不宜饮茶。沈公子若是闲得无事，相府的书房倒有不少孤本棋谱，公子不如移步那里，由在下陪你对弈几局？”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沈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依旧不肯示弱，抬眸迎上吕不韦的目光：“能与吕相对弈，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他转头看向许婉莹，眼神里满是不舍与委屈，“在下还想听听夫人对方才那局棋的见解，不知吕相可否通融？”
许婉莹站在吕不韦身后，能清晰感受到他背脊的僵硬。她知道沈砚是故意为之，心中又急又乱，轻声道：“沈公子，棋道之事，日后再议便是。吕相刚回府，想必还有公务要处理，你还是……”
“夫人这是在赶我走吗？”沈砚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是在下唐突了，不该频频打扰夫人。只是在下对夫人……”
“沈砚！”吕不韦终于按捺不住，厉声打断他。他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周遭的紫藤花香冻结，“念在你是名士之后，本相一再容忍。但你需记清楚，这里是吕相府，她是本相的夫人。若再敢言语轻佻，逾越礼制，休怪本相不念旧情！”
沈砚脸色一白，握着茶罐的手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道：“吕相何必动怒？在下只是欣赏夫人的才情，并无他意。既然吕相不喜，在下这就告辞。”他转身时，深深看了许婉莹一眼，那眼神里的委屈与不甘，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她心上。
待沈砚走远，吕不韦才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许婉莹，只是盯着石桌上凌乱的棋局，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你很喜欢和他下棋？”
许婉莹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我与他只是棋友之交，并无其他。他今日所言，皆是他一己之见，与我无关。”
吕不韦抬眸，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脸上。他看到她眼底的慌乱与无措，心头的醋意如烈火般灼烧，却又在触及她苍白的唇色时，硬生生压下了大半。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语气却依旧带着质问：“无关？他看你的眼神，你当真不懂？”
许婉莹被他问得一窒，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我只是不想驳了他的面子。”
吕不韦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紧实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包裹其中。他低头，在她耳边沉声道：“婉莹，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吕相府的夫人，是我吕不韦的妻子。从今往后，不许再与他单独相见，更不许……让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占有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许婉莹靠在他胸膛，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心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取代。她知道，吕不韦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在乎她。她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腰。
而远处的回廊尽头，沈砚并未真正离去。他看着花架下相拥的两人，眼底的温柔与委屈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鸷的冷笑。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吕不韦越是在乎，他就越有机会。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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