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峰的暮色比丹霜峰来得早一些。雁夕阳站在观星台的最高处,手里握着一柄未开刃的木剑,剑尖垂在青石地面上,划出一道浅痕。
他刚结束三个时辰的练剑,玄色的衣袍被汗水浸湿,贴在后背,勾勒出挺拔的脊背线条。按往常习惯,这个时辰他该回阁楼打坐调息,可今天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丹霜峰的方向——从剑峰的观星台望过去,能隐约看到丹霜峰演武场上那几棵红得热烈的枫树。
他知道枫秋醉在那儿。
早上路过演武堂时,他听见丹霜峰的冯千秋在廊下嚷嚷,说要拉着枫秋醉去练剑,那声音大得恨不得让整个宗门都听见。他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停下,却在心里记下了时辰。
此刻,演武场上的身影有些模糊,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宗门服的少年,正笨拙地挥舞着木剑。旁边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沉稳,一个跳脱,想来是苏景玉和冯千秋。少年挥剑的动作很生涩,像是没什么力气,每一次劈砍都显得小心翼翼,偶尔还会踉跄一下,引得旁边的冯千秋哈哈大笑。
雁夕阳的目光落在那道浅蓝色的身影上,一动不动。
他见过太多修士练剑,要么杀气腾腾,要么沉稳凌厉,像枫秋醉这样,把剑招练得像“砍柴”的,还是第一次见。可不知为何,他却看得有些出神——少年练得满头大汗,却没停下,偶尔停下来揉胳膊时,会皱着眉嘟囔几句,那样子不像在修炼,倒像在跟什么东西赌气,透着股鲜活的笨拙。
他想起那天在演武堂,枫秋醉躲在柱子后面,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睛亮晶晶的,却故作镇定地说“困了想睡觉”。那点小聪明,在他眼里幼稚得可笑,却又莫名地让人记挂。
风从丹霜峰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淡淡的药香和枫叶的气息。雁夕阳握紧了手里的木剑,指尖微微泛白。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宗门大比在即,青岚秘境也藏着未知的危险,他该抓紧每一刻提升修为才对。可那道浅蓝色的身影,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雁师兄。”身后传来师弟的声音,“师父让你回去商议秘境的事。”
雁夕阳收回目光,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仿佛刚才那个望着丹霜峰出神的人不是他。“知道了。”他应了一声,脚步沉稳地走下观星台,手里的木剑在地面上划出的痕迹,渐渐被暮色掩盖。
只是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丹霜峰的方向。那道浅蓝色的身影还在演武场上,只是这次,他好像找到了些感觉,挥剑的动作流畅了些,虽然依旧算不上标准,却比刚才坚定了不少。
雁夕阳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转身,消失在剑峰的回廊深处。
没人知道,那天剑峰的观星台上,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悄悄追随着丹霜峰的那抹浅蓝,直到暮色将整个山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