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五日】
今天是计划中消耗最后一点新鲜蔬菜的日子。周做了一顿简单的炒饭,胡萝卜丁和豌豆的颜色,在这灰暗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珍贵。他吃得很慢,仿佛在举行某种告别仪式。
白天的观察带来了更多不祥的迹象。对面楼栋有一户人家的窗户破了,窗帘被扯掉一半,里面黑黢黢的,看不到任何动静。而楼下垃圾桶旁,除了那道血痕,又多了一小堆新鲜的、被啃噬过的骨头,看形状……不属于任何常见的牲畜。
感染的阴影和人与人之间的杀戮,正在同时蔓延。
下午,他听到楼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一对年轻夫妻。声音很大,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都是你!非要留下来!现在怎么办?等死吗?”
“怪我?当时是谁说家里安全,等救援的?”
“吃的呢?!还剩什么?你说啊!”
接着是摔打东西的声音,女人的哭泣,男人的怒吼。
周默默地听着,内心一片麻木。绝望正在摧毁最后的人性纽带。
争吵声持续了十几分钟,然后突然被一声极其惊恐的尖叫打断——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疯狂的咆哮和更多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滚开!别过来!啊——!”
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巨大的重物落地声。
“砰!”
声音来自楼外。周冲到窗边,透过木板的缝隙向下看。
楼下的人行道上,一个人形物体以扭曲的姿势瘫在那里,鲜血正从身下缓缓漫延开。是那个丈夫。
几秒钟后,楼上破碎的窗口,出现了那个女人惨白而麻木的脸。她低头看着楼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然后,她转过身,消失了。
是她推的?还是他在混乱中自己失足?或者……楼里出现了感染者?
周无法确定。但他知道,又一个人死了。不是死于感染者之口,而是死于崩溃和绝望。
傍晚,他清理了最后一点食物残渣,将所有的包装袋和空瓶都小心收好,不能留下任何气味。他清点了剩余物资:方便面19包,饼干若干,水(瓶装+储存)依然充足,但能提供热量的固体食物正在稳步减少。
他拿出复合弓,做了五十次满弓模拟发射,感受着背部肌肉的收缩和手臂的稳定。然后,他开始擦拭军刀,直到刀面能清晰地映出他自己冷峻的眉眼。
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危险,楼内的环境也在恶化。等待救援似乎变得越来越不现实。
他翻开笔记本,笔尖停顿了片刻。
【末世第五日】
· 目睹坠楼事件(谋杀?自杀?意外?)。内部压力达到临界点。
· 新鲜食物耗尽。后续将进入储备粮阶段。
· 感染者威胁外部,人性崩坏威胁内部。双重夹击。
· 救援无望。必须开始考虑主动求生策略。
· 体能和武器是关键。意志不能垮。
合上笔记本,他走到被木板钉死的窗边。夕阳的余晖透过缝隙,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如同最后的挽歌。
今晚,他需要做一个决定。是继续困守这座逐渐变为囚笼和坟墓的孤岛,还是……冒险寻找新的生机?
他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注定布满荆棘与死亡。
【末世第六日】
周是被一种陌生的轰鸣声惊醒的。
不是嘶吼,不是惨叫,是引擎声!他猛地冲到窗边,透过木板缝隙向外望。
一架军用直升机,涂着迷彩,正低空从小区的空域掠过。螺旋桨搅动空气,发出巨大的“嗡嗡”声。
一瞬间,整栋楼,甚至整个死寂的小区仿佛都“活”了过来。
“这里!救救我们!”
“军方来了!我们在这里!”
“别走!求求你们!”
声嘶力竭的呼喊从各个窗户后面爆发出来,有些人甚至不顾危险,推开窗户,挥舞着床单、衣物。绝望中的人们抓住了这根看似唯一的稻草。
周的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希望的热流涌遍全身。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直升机飞得很高,速度不慢,更像是在执行侦察任务,而非救援。
果然,直升机对下方的呼喊毫无反应,甚至没有片刻停留,径直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林立的高楼后方。
呼喊声渐渐停歇,变成了更深的绝望和咒骂。
“妈的!他们看不见我们吗?”
“为什么不停下!”
希望来得快,去得更快。周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回到桌前,在笔记本上只写了一行:
【末世第六日】
· 看到军方直升机,未停留。希望,或许是更深的绝望。
下午,他开始系统性地检查公寓的每个角落,寻找任何可能被利用的物资,或者潜在的防御漏洞。当他检查阳台与客厅连接的推拉门时,发现门框有些许松动。这不是个好兆头。
傍晚,他正在用最后一点热水泡面,外面突然传来了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沿着楼梯向上,停在了他这一层。
不是感染者的拖沓步伐,是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周立刻放下食物,抓起复合弓,搭上一支箭,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周教练!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一个粗哑的男声喊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周记得这个声音,是住在八楼的一个租户,好像叫强子,平时就有些游手好闲。
周没有回应,弓弦半开,箭簇微微抬起,对准门的方向。
“周教练,别装哑巴!”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那个试图撬张婶门的瘦小男人,声音尖细,“我们都快饿死了!你有吃的,分我们一点!大家一起扛过去!”
“对啊!开门!有福同享!”还有几个附和的声音。
周深吸一口气,知道沉默无法解决问题。他压低声音,确保门外能听清,但又不至于传得太远:
“我这里没多少东西。之前给过张婶半包面,仁至义尽。”
门外沉默了一下,随即强子暴躁地拍门:“半包面?打发要饭的呢?我们知道你从超市弄回来一大包!少废话,开门!”
“不开门我们可自己进来了!”瘦小男人威胁道。
周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不再压低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对着门外说:
“我给过一次。再来,就别怪我箭不长眼。”
门外瞬间安静了。他能想象到外面那些人惊疑不定的表情。复合弓的威慑力,远大于言语。
几秒钟后,强子恼羞成怒地骂道:“操!你他妈拽什么拽!有种你一辈子别出来!早晚饿死在里面,或者被那些怪物拖出去!”
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渐向下楼远去。
周缓缓松开弓弦,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当饥饿彻底压倒恐惧,这些人会变得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