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递来的检讨书模板像一块烫手的烙铁,僵硬地躺在林砚的掌心。纸张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微微卷曲,上面“深刻反省”、“严于律己”几个加粗黑体字,仿佛正顺着指尖往血液里钻,带着母亲织毛衣时那根钢针的寒意。
“怎么?不舒服?”班主任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林砚迅速敛下眼帘,将那丝抗拒掩在长长的睫毛下:“没有,老师。我这就去监督沈星河。”
这句话说出来时,舌尖泛起一阵苦涩。他想起天台上那颗水果糖的甜,想起沈星河说“病的是这个不让人心动的时代”时眼里的火光。而现在,他却要拿着这纸条,去扮演一个告密者。
“去吧。”班主任挥挥手,转身去整理讲台上的教案。
林砚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他没有立刻去办公室找沈星河,而是拐进了男厕所。反锁隔间的门,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检讨书,借着通风窗透进来的天光,从笔袋里摸出一支笔。
他在“深刻反省”的标题下,没有写下任何认错的字句,而是用极细的笔尖,在纸背的纤维上,轻轻画下了一条望远镜的镜筒轮廓。笔尖沙沙作响,像某种隐秘的摩斯密码。画完后,他将纸条折成一个规整的方块,塞进校服袖口。
他知道,这场戏,他必须演下去。
下午三点四十分,废弃天文台。
铁门虚掩,林砚推门而入。与他想象中不同,并没有广播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旧书混合的气味,阳光从穹顶破碎的玻璃天窗斜射而下,无数微尘在光柱中飞舞,像一场静止的星雨。
沈星河正背对着他,站在那台老式折射望远镜前。他脱下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背心,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他正用一块绒布,极其耐心地擦拭着目镜,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听到脚步声,沈星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迟到了七分钟。”
“班主任留我写了份检讨书。”林砚走近,目光落在望远镜的赤道仪上。那上面布满了锈迹,但赤道仪的刻度盘却被擦得锃亮,指针正指向猎户座的方向。
沈星河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脸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检讨我?”
“检讨我自己。”林砚从袖口抽出那张折好的纸条,递过去,“老师让我监督你,所以我得先证明,我自己也是‘不达标’的。”
沈星河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随即笑了。那笑声低沉而愉悦,在空旷的天文台里回荡:“林砚,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
他将纸条随手放在一旁的仪器箱上,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正是他在楼梯口捡到的那根锈蚀铁条。只是此刻,铁条的一端被磨尖了,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给你。”沈星河将磨尖的一端递给林砚,“这是钥匙,也是刻刀。”
林砚不明所以地接过,指尖触到金属的冰凉。
“坐下。”沈星河指了指旁边的旋转木椅,自己则走到穹顶下的星图投影仪旁。他拨动了一个开关,机器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随即,一幅残缺的星图被投射在穹顶内壁上。那是北半球的冬季星空,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清晰可见,但周围许多星点都已模糊不清。
“这台机器还能用?”林砚惊讶地问。
“只要没坏透,就能修。”沈星河蹲下身,打开投影仪底座的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几块电池和一些电线,“我爸以为把我关在家里就能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但他忘了,电流和星光,是关不住的。”
他抬头看向林砚,目光灼灼:“来,帮我个忙。”
林砚走到他身边蹲下。沈星河拿起那根磨尖的铁条,指向投影仪底座内壁一块空白的金属板:“把我们的轨道刻上去。”
“在这里?”林砚心跳漏了一拍。这里是学校,是监控的死角,但也是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之地。
“就在这里。”沈星河语气坚定,“他们用校规在我们身上刻下‘错误’的印记,那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世界上刻下‘正确’的证明。刻下我们看见的星星,刻下我们相信的轨道。”
他将铁条塞进林砚手里,抓住他的手,按在金属板上:“刻吧。刻下你心里的那颗星。”
林砚的手被他包裹着,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薄茧和微汗。那温度顺着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用铁条的尖端抵住金属板,用力划下。
“滋——”
刺耳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火花微溅。一道新鲜的刻痕出现在陈旧的金属上。林砚没有刻任何星座,而是在那道刻痕的尽头,画下了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圆——那是他记忆中,母亲给的水果糖在阳光下的样子。
沈星河松开手,看着那个糖状的圆,眼神柔和了一瞬。他接过铁条,在林砚的刻痕旁边,刻下了一道曲折的、像心电图一样的波纹。
“这是什么?”林砚问。
“这是你刚才心跳的声音。”沈星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很响。在我脑子里。”
林砚耳根微热,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正朝着天文台的方向靠近。
“是教导主任!他怎么来了?”是隔壁班学生的声音。
沈星河脸色一变,迅速关掉投影仪,拉起林砚就往角落的储物柜后躲。两人挤在狭小的阴影里,呼吸几乎停滞。林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沈星河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教导主任的训斥声传来:“都给我记住了,这地方以后不许来!上面说了,要彻底封锁,下周就来拆了这破玩意儿!”
随即是学生们应诺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
储物柜后的空间狭小而闷热,林砚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柜壁,而沈星河的身体则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香,混杂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他们要拆了这里。”林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那就在这之前,把我们想看的星星,都看一遍。”沈星河低声回答,目光在昏暗中闪烁着决绝的光,“明天晚上,带上你的药瓶。”
“药瓶?”
“对。那药瓶是金属的,瓶盖是旋钮。我们可以拆了它,用里面的弹簧和玻璃片,做一台更小的望远镜。能藏在口袋里的那种。”沈星河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们要在他们拆掉这里之前,把这片星空,装进我们的口袋里。”
林砚看着他,昏暗中,沈星河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落入凡间的星辰。他忽然觉得,口袋里的药片不再冰冷,那半瓶“毒药”,或许真的能被他们改造成通往自由的钥匙。
“好。”他轻声说。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他们从藏身处走出。林砚最后看了一眼穹顶上那幅残缺的星图,又低头看了看金属板上那颗“水果糖”和那道“心跳波纹”。
他握紧了手中的锈铁条。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两条终于找到了交汇点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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