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医院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陆执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和应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林晚身上。他在病房里放了一张折叠床,每天清晨天不亮就去花店挑选最新鲜的白梅,插在床头的玻璃瓶里,让清冷的香气弥漫整个病房;白天他守在床边,帮她擦脸、喂饭、按摩因为长期卧床而僵硬的四肢,她精神好的时候,就给她读诗,讲他小时候的趣事,或者一起看他们过去拍的照片,回忆银杏树下的相遇,回忆第一次约会的餐厅,回忆那些平淡却温暖的日常。
林晚的胃口越来越差,吃什么都觉得反胃,陆执就跟着食谱学做清淡的粥和小菜,一遍遍尝试,直到她能吃下几口。有一次,她突然想吃城南的糖糕,陆执二话不说,冒着寒风跑了半个城市买回来,看着她小口吃着,他红着眼眶笑了,说。
陆执以后想吃什么,随时告诉我,我都给你买。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从能勉强下床在病房里走两步,到后来连坐起来都变得困难,视力也开始模糊,可她看向陆执的眼神,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林晚陆执,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
她指着床头的白梅,声音轻轻的,
林晚像我们的爱情,就算花期短,也开得热烈。
陆执握着她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微弱的温度,他强忍着眼泪,替她掖好被角。
陆执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郊外的梅园,住上一个冬天,让你看够白梅。
他知道这或许是无法实现的诺言,可他还是想给她一点希望,也给自己一点支撑。
林晚的病情时好时坏,有几次病危被送进抢救室,陆执就守在门外,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眼神空洞地望着抢救室的灯,每一秒都像在煎熬。直到医生出来说“暂时稳定了”,他才会虚脱般地靠在墙上,松一口气。每次抢救回来,林晚都会更虚弱一分,可她总会笑对他说
林晚你看,我又多陪了你几天
陆执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多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林晚靠在陆执怀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呼吸已经很轻很缓。她看着窗外的雪景,又看向床头盛放的白梅,忽然说。
林晚陆执,我想摸摸雪。
陆执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林晚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片雪花,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她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林晚陆执……
她转过头,看着他的脸,眼神渐渐变得涣散,声音细若蚊蚋。
林晚我爱你……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下辈子,还要遇见你,还要和你看遍四季……
陆执紧紧抱着她,泪水再也忍不住,砸在她的发顶,他一遍遍地亲吻她的额头,声音哽咽着回应。
陆执我也爱你,林晚,很爱很爱……我等你,下辈子,我一定先找到你,再也不让你受这么多苦……
他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身体轻轻一颤,然后便没了动静,搭在他手上的手缓缓垂下,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堆积起来。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陆执压抑的哭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鞭炮声,显得格外刺耳。他抱着林晚,坐了一整夜,直到天亮,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林晚走后,陆执把她葬在了郊外的梅园里。每年冬天,梅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他都会去看她。他会带着一束新鲜的白梅,放在她的墓碑前,然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静静地待一下午。
他会跟她说这一年发生的事,说他又完成了一个设计,说他去了他们曾经约定要去的城市,说梅花开得一年比一年好。
陆执林晚……
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陆执雪落了,梅开了,我来看你了。
风穿过梅林,带着清冽的梅香,像是她遥远的回应。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在这漫山的白梅里,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从未离开。而那些未完成的约定,那些热烈而短暂的时光,会成为他余生最珍贵的回忆,支撑着他,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