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惹起了烟波

下午三点，阳光透过阳光房弧形的巨大玻璃窗，洒下满室金黄，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翩跹起舞。蔚烬提前到了画室，将画具整理得井井有条，那幅未完成的、描绘夕照下苏州河的画作已经支好在画架上。她选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和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干净、专注，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的紧绷。

三点整，脚步声准时在门外响起。

蔚烬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马嘉祺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早晨那身休闲的打扮，深灰色羊绒开衫衬得他肩宽腰窄，气质清隽。他没有立刻进来，目光在画室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她和那幅画上。

蔚烬“小叔。”

蔚烬出声招呼，声音比平时略微紧了一点。

马嘉祺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感。随着他的靠近，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雪松与淡淡烟草的气息也随之弥漫过来，瞬间侵占了蔚烬周围的空气。

他在画架前站定，目光落在画布上，神情专注而专业。

马嘉祺“构图没有问题，河面的透视也准确。”

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纯粹是指导者的口吻，

马嘉祺“问题出在光影的过渡和色彩的层次上。”

他伸手指向画面上夕阳与河水相接的部分：

马嘉祺“这里，金色到蓝色的过渡太生硬了。夕阳的光是温暖的，有渗透力的，它映在水上，不是简单的一层颜色，而是会与水的质感、波纹的起伏相互作用，形成复杂的光影变化。”

他的指尖隔着一段距离，虚点在画布上，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骨节分明。

蔚烬站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他专注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以及说话时喉结轻微的滚动。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讲解着专业的知识，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

马嘉祺“你可以尝试用更薄的颜料，多层罩染的方式，”

他继续说着，目光依旧停留在画面上，

马嘉祺“先用浅黄色打底，再逐步叠加橘色、赭石，最后在波峰处点染一些更饱和的金色。水的部分，蓝色里可以调入一点群青或者钻蓝，但要控制好透明度，让底层的暖色能够透上来。”

他说得很详细，也很到位。蔚烬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她知道，他是真的在用心指导，这让她心底某处微微松动，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蔚烬“我……试试看。”

她拿起调色盘，按照他的建议，开始小心翼翼地调配颜色。

马嘉祺没有离开，就站在她身侧后方，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不说话，蔚烬也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后背和手上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实质，让她握着画笔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僵。

她蘸取了一些稀释后的浅黄色，开始在画布上尝试罩染。因为紧张，手腕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笔触显得不太稳定。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侧伸了过来，覆上了她握着画笔的手。

温热的、干燥的掌心，带着薄薄的茧，熨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蔚烬浑身猛地一颤，几乎要握不住画笔。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只是为了纠正她的笔触。他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心跳。他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将她完全笼罩。

马嘉祺“手腕放松，”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比平时更低沉，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马嘉祺“力量用在笔尖，不是整个手臂在用力。”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在画布上轻轻移动。笔尖蘸取着温暖的黄色，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轻柔地、一层层地渲染在河面上，与原有的蓝色交融，果然呈现出一种更加自然、富有层次的光感。

蔚烬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包裹的手上，和他贴近的后背上。他的手心很烫，温度透过皮肤，一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如同脱缰的野马。

她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甚至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声。

这不再是隔着距离的指导，而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带着强烈掌控欲的引领。

马嘉祺“感觉到了吗？”

他低声问，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她耳膜边震动，

马嘉祺“这种力道和速度。”

蔚烬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气音，敲打在她敏感的耳廓上，让她腿都有些发软。

他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又带着她画了几笔，直到那片光影过渡的区域变得柔和而富有生气。

马嘉祺“记住这个感觉。”

他终于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了半步。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和灼热的体温骤然撤离，蔚烬竟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空落落的。她握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

她不敢回头，只是盯着画布上那片被他“手把手”教着画出来的区域，脸颊滚烫。

马嘉祺“剩下的，你自己试试。”

马嘉祺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亲密无间的指导从未发生过。

蔚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一些。她按照他刚才教导的方法，尝试着自己调色、运笔。或许是因为他留下的“感觉”还在，或许是心理作用，她的笔触果然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色彩的过渡也自然流畅起来。

马嘉祺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依旧专注，但蔚烬能感觉到，那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评估，而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探究和某种隐晦欣赏的东西。

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木地板上交叠在一起。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划过画布的细微声响，和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一种无声的、暧昧的张力，在金色的阳光和油彩的气味中，静静流淌，弥漫，如同窗外苏州河上渐渐升腾起的、迷离的烟波。

蔚烬知道，她又一次，成功地“惹起了烟波”。

而这烟波，正悄无声息地，将他和她，缠绕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