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冰冷,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危险气息,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蔚烬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地握上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几分。她旋开门锁,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马嘉祺站在门外。
他没有穿睡袍,而是套着白天那件黑色丝质衬衫,领口依旧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只是此刻衬衫有些凌乱,下摆没有完全束进裤腰,带着几分仓促的痕迹。他的头发比平时更乱,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暗沉风暴。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还有一丝……酒气?并不浓烈,却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蔚烬“小叔?”
蔚烬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打扰睡眠的惺忪与茫然,尽管她的心脏已经跳得快要失控。
马嘉祺没有回答。他直接伸出手,不是推门,而是精准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甚至有些弄疼了她。
他一把将她从门后拽了出来,力道之大让蔚烬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他怀里。但他并没有让她靠近,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像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大步流星地走向三楼。
他的步伐又急又重,在寂静的夜里踏出沉闷的回响。蔚烬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痛感,但她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骇人的低气压,像暴风雨前积压的厚重乌云。
他径直将她拽进了书房,“砰”地一声甩上门,那巨响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桌角的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房间里物体的轮廓,将那面贴满歌词的墙映照得更加鬼魅森然。空气中烟味更重,书桌旁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马嘉祺松开她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他转过身,面向她,从书桌上那张摊开的导演阐述下,抽出了那张拍立得照片。
他捏着照片的一角,举到她眼前。昏黄的光线下,照片上她跪坐在沙发前、脸颊贴着扶手、眼神挑衅的画面,清晰无比。背景里那些“爱只是爱”、“漂泊”、“破灭”的字眼,像是对这幅画面的无情嘲讽。
马嘉祺“解释。”
他盯着她,只吐出一个词。声音低沉喑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彻骨的寒意。
蔚烬的心脏缩紧,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微微抬起下巴,迎视着他骇人的目光:
蔚烬“我不明白小叔的意思。这张照片怎么了?”
马嘉祺“怎么了?”
马嘉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眼底的风暴更加汹涌,
马嘉祺“谁允许你进我书房的?谁允许你动我的相机?谁允许你……拍下这种东西?!”
最后一个问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捏着照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蔚烬“东西?”
蔚烬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种被羞辱的受伤和倔强,
蔚烬“在小叔眼里,我留下的,就只是‘东西’吗?”
她不等他回答,向前逼近一步,尽管身高差距让她依旧需要仰视他,但她的气势却丝毫不弱:
蔚烬“我只是……想留下一点痕迹。证明我来过。证明我不是这个房子里一个完全透明的、可以随时被忽略的幽灵!”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马嘉祺“痕迹?”
马嘉祺冷笑一声,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她,
马嘉祺“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为留下这种……这种故作姿态的照片,就能证明什么?就能改变什么?”
他猛地将照片摔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马嘉祺“蔚烬,不要在我面前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他俯下身,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他身上的烟味、酒气,混合着那股强大的男性气息,如同牢笼般将她困住,
马嘉祺“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小聪明和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挑战我的底线,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刃,悬在头顶。
然而,他越是动怒,越是失控,蔚烬心底那股叛逆的火苗就烧得越旺。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仰起脸,离他更近,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和他紧抿的薄唇因为怒意而泛出的白色。
蔚烬“不该有的心思?”
她轻声重复,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妖冶的光芒,
蔚烬“小叔觉得……我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她抬起那只没有被攥过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却异常缓慢地,指向那面贴满歌词的墙,指向那句“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蔚烬“是因为这个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蔚烬“因为小叔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懂这些?不配……触碰你这些珍藏的、不允许任何人窥探的秘密?”
马嘉祺的呼吸骤然一窒。他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愤怒、惊愕、被戳中痛处的狼狈,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她如此直白地撕开伪装的震动。
马嘉祺“闭嘴!”
他低吼,试图用怒气掩盖那瞬间的失态。
蔚烬“还是因为……”
蔚烬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指尖缓缓下移,掠过那些“漂泊”、“破灭”的字眼,最终,仿佛无意地,轻轻点在了照片上,她自己的脸颊贴着沙发扶手的位置,
蔚烬“……因为我碰了这里?”
她的指尖,隔着空气,仿佛触碰到了那个他常坐的位置。
这个动作,这个暗示,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捅破了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
马嘉祺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抓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得瞬间蹙起了眉,却倔强地没有呼痛。
马嘉祺“蔚烬。”
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警告和一种濒临失控的危险,
马嘉祺“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他的指腹粗糙,带着灼人的温度,紧紧箍着她的下颌骨,迫使她抬起头,毫无保留地迎视着他眼中那场足以将她焚烧殆尽的风暴。
蔚烬“知道。”
蔚烬忍着下巴的疼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蔚烬“那又怎样?”
这四个字,彻底点燃了引信。
马嘉祺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因为疼痛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倔强抿紧却依旧柔嫩的唇瓣,看着她眼中那种混合着恐惧、挑衅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所有的理智、界限、叔侄的身份、道德的枷锁,在这一刻,都被这股无名邪火燃烧殆尽。
他猛地低下头。
不是吻。
而是带着一种惩罚般的、粗暴的力道,狠狠攫取了她眼尾那滴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将落未落的泪珠。
温热的、咸涩的液体,沾染上他灼热的唇瓣。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两人的四肢百骸。
蔚烬猛地睁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与灼热,与他动作的粗暴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一下触碰,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亲密与掠夺。
马嘉祺也僵住了。他似乎也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失控的举动惊住了。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
两人维持着这个极其暧昧又充满张力的姿势,呼吸交织,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动。
“帘外骤雨哀悼我们脆弱……”
《苏州河》的歌词,如同命运的判词,在这一刻,轰然应验。
马嘉祺猛地直起身,像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里面翻涌着还未平息的欲望、浓重的自我厌弃,以及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混乱。
蔚烬的下巴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力度和唇瓣的触感。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湿润的眼角,那里,仿佛还烙印着他方才的掠夺。
她看着他眼中的混乱与挣扎,心底涌起一种混合着胜利的快感和一丝莫名酸楚的复杂情绪。
火,她点燃了。
而现在,这簇火,显然已经灼伤了他,也灼伤了她自己。
马嘉祺没有再说什么。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张照片,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和某种决绝般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大步离开了书房,将门重重摔上。
巨大的声响淹没在窗外的暴雨声里。
蔚烬一个人站在昏黄的光线下,站在那面写满爱与漂泊的墙前,听着窗外哀悼般的骤雨,抬手,轻轻抚过自己依旧滚烫的、残留着他气息的下巴和眼角。

爱只是爱。
而脆弱,是他们此刻,共同的原罪。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那条名为“叔侄”的界限,已经被他亲手,也在她的算计下,彻底模糊。
而这场骤雨,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