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

项目庆功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周五晚上，谢琛的信息便抵达了沈暮的手机。没有过多寒暄，只简洁地询问她周末是否有空，想为项目的圆满成功单独请她吃顿饭，算是私人层面的庆贺。

沈暮看着屏幕，唇角弯起一抹了然的弧度。鱼儿不仅没脱钩，反而主动游近了。她指尖轻点，回复得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疏离：“谢谢总监，让您破费了。周末有时间的。”

餐厅选在一家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的高档西餐厅，环境幽雅，灯光暧昧，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新鲜的玫瑰。沈暮刻意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到达，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既不过分正式，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脸上化着淡妆，褪去了职场上的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美。

谢琛早已等候在位子上，见她走来，立刻起身，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刚到？”他声音温和，替她拉开椅子。

“嗯，路上有点堵车。”沈暮歉然一笑，坐下时，发梢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手臂，带起一阵极细微的香气。她注意到他瞬间的僵硬，心底冷笑，面上却一派自然。

点餐时，谢琛将菜单优先递给她，耐心推荐着招牌菜。沈暮没有推辞，指尖轻轻点过菜单上的图片，偶尔抬眼看他，带着些许征询的意味：“这个看起来不错，总监觉得呢？”她的眼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带着一种依赖式的信任。

“不错，你口味偏清淡，这个应该会喜欢。”谢琛点头，目光与她接触一瞬，又很快移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等待上菜的间隙，话题自然围绕着刚刚结束的项目展开。沈暮巧妙地引导着对话，将项目的成功大半归功于谢琛的指导。

“要不是总监您一次次帮我梳理逻辑，纠正方向，我肯定拿不出那么完善的方案。”她微微倾身，语气真诚，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那天晚上您帮我调整数据模型，真是帮了大忙了。”她刻意提及了那个“意外”发生的夜晚。

谢琛的耳廓果然又泛起了熟悉的微红。他摆摆手，语气尽量平淡：“是你自己悟性好，一点就透。”他顿了顿，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也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目光带着些许追忆，“其实……你和高中的时候，变化挺大的。”

沈暮心中一动，知道戏肉来了。她垂下眼睫，用银匙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开胃汤，声音里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落寞和感慨：“是啊，人都要长大的。高中时候……好像除了埋头读书，什么也不懂。”她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那时候可能还挺招人烦的吧，不懂人情世故，像个书呆子。”

“没有的事。”谢琛立刻否认，语气有些急，眼神认真，“你那时候……就很好。”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轻，却带着分量。

沈暮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带着点羞赧的笑意，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拨弄着盘中的沙拉，没有接话。这种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引人遐想。

主菜上桌，精致的摆盘如同艺术品。沈暮小口品尝着，动作优雅，偶尔因为食物的美味而微微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神情。她不再刻意谈论工作或过去，反而将话题引向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电影，音乐，展现出与工作时干练形象截然不同的、轻松柔软的一面。

她注意到谢琛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她身上，那份专注里，掺杂着欣赏、怀念，以及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悸动。当他为她斟酒时，她伸出手指虚扶了一下杯脚，指尖与他的手指仅有毫米之距，她能感觉到他动作的瞬间凝滞。

“总监，”她端起酒杯，眼波在烛光映照下流转，“这一杯，我敬您。谢谢您的赏识和提携。”她的声音柔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诉说什么秘密。

谢琛与她碰杯，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着她将杯中红酒缓缓饮下，殷红的酒液沾染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显得那抹唇色更加诱人。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以后……私下里，可以不用总是叫我总监。”他放下酒杯，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

沈暮心中冷笑，面上却适当地浮现出一丝慌乱和不确定，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份突然拉近的距离。“那……叫您什么好呢？”她微微歪头，眼神纯真又带着点试探。

“谢琛就好。”他看着她，目光深邃。

“谢琛……”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从她唇齿间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缱绻。她看到他眼底的光芒骤然亮了一下。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中结束。谢琛坚持送她回家。车停在沈暮租住的公寓楼下，引擎熄灭，车厢内陷入一片安静的黑暗。

“今晚很开心，谢谢你……谢琛。”沈暮解开安全带，侧过头对他微笑，月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我也是。”谢琛看着她，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沈暮没有立刻下车，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快速地说道：“其实，能再次遇到……认识你，我很高兴。”她巧妙地停顿，将“再次遇到”和“认识你”模糊地衔接在一起，留给对方无限的解读空间。

说完，她不待谢琛反应，便推开车门，翩然下车，站在车窗外对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公寓楼门。她的步伐轻快，带着一种欲拒还迎的意味，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一直追随她的、灼热的目光。

直到走进电梯，密闭空间里只剩下自己，沈暮脸上所有的温柔、羞赧、犹豫瞬间褪去，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平静。她看着电梯镜面里那个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自己，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魅力散播完毕，饵料再次加固。谢琛看她时，那越来越无法自拔的眼神，清楚地告诉她，这场戏，她演得无比成功。

回到冷清的单人公寓，沈暮踢掉高跟鞋，卸妆，洗澡，一系列动作机械而迅速。躺在床上，她打开手机，邮箱里果然躺着人事部发来的正式转正通知。

她面无表情地看完，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利用？这才只是开始。谢琛的价值，可远不止帮她转正这么简单。他那颗被她轻易撩动的心，和他所掌握的资源、权力，都将成为她一步步向上爬的阶梯。至于今晚那顿浪漫的晚餐，那些刻意流转的眼波，不过是为这阶梯铺就的、最华丽也最虚伪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