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收紧握着刀的手，刀尖更深地陷入她衣料的瞬间，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声音低语：
“我有什么不敢？”
“我的真心，从一开始，不就在你这里吗？”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顾思恋心中最后一块坚冰。她浑身一颤，那是一种卸下所有重负后的战栗。她赢了，她用最决绝的方式，赌赢了这场关乎灵魂的对决。
她松开手，那把象征着他们过往与未来的银妆刀被他稳稳接住，随手放在一旁。顾夜辰伸出双臂，准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给这场旷日持久的追逐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然而，他的手臂却停在了半空中。
一个清冷而疏离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划破了亭中暧昧而炽热的空气。
“思恋，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顾思恋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声音……是她既熟悉又试图遗忘的。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只见亭子外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曾是她少女时代全部的星光。
是林慕言。她留学时的初恋，那个教会她什么是爱，又在她最需要他时选择远走高飞的学长。
他手里捧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脸上挂着一丝自嘲的微笑，目光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和顾夜辰之间。
“林……学长？”顾思恋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他不是应该在异国他乡，追求他的学术梦想吗？
“我回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林慕言没有理会顾夜辰的存在，他的眼里只有顾思恋，那目光里有悔恨，有深情，更有不容错辨的占有欲，“思恋，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轰！
顾思恋只觉得天旋地转。求婚？在她刚刚决定放下过去，拥抱顾夜辰的这一刻，她的过去，却以最盛大、最不容拒绝的方式，卷土重来。
她还没来得及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另一个更沉、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未婚妻，恐怕没空回答你的问题。”
这次的声音来自亭子的另一侧。一个穿着黑色手工西装，气场强大的男人缓缓走来。他面容英俊，神情却冷若冰霜，看顾思恋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属于他的、却出现了瑕疵的藏品。
是沈聿之。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那个由家族定下，她却连正眼都懒得瞧的男人。
沈聿之走到顾思恋身边，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瞥了一眼林慕言手中的玫瑰，又看了看一旁脸色阴沉的顾夜辰，最后，目光落在了顾思恋煞白的脸上。
“顾思恋，玩够了没有？”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别忘了，下周三，我们的订婚宴。”
一瞬间，亭中仿佛成了修罗场。
三个男人，三种目光，齐齐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
林慕言是带着悔意的深情，是错过的青春。
顾夜辰是燃烧的火焰，是赌上一切的现在。
沈聿之是冰冷的掌控，是无法逃离的枷锁。
顾思恋被沈聿之揽在怀里，却感觉那手臂像一条毒蛇，让她浑身冰冷。
她看着林慕言，那个曾让她魂牵梦萦的白月光，此刻却只觉得荒唐。她的目光越过他们，最终落在了顾夜辰的身上。
他刚刚还柔情似水的眼眸，此刻已经凝结成霜。他看着沈聿之搭在顾思恋腰间的手，眼神危险得像一头即将暴怒的雄狮。
“你的真心，从一开始，不就在你这里吗？”
这句话言犹在耳，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顾思恋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带着一种彻骨的悲凉。
她终于明白了。
她以为的破釜沉舟，她以为的决绝赌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她不是什么手握底牌的赌徒，她只是一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
她抽身，从沈聿之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一步步走向顾夜辰。她的眼神变了，那刚刚燃起的火焰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拿起矮几上那把银妆刀，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对着那两个闯入她世界的男人，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都想要我？”
她举起刀，这一次，刀尖没有对准任何人，而是对准了自己。
“好啊。”
“那就来抢吧。”
“看看最后，谁能得到一具尸体。”
话音落下，亭中彻底死寂。三个男人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同时剧变。他们谁也没想到，被逼到绝境的顾思恋，会选择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回应这场荒唐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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