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抽干,顾思恋连呼吸都忘了。
他那句“你,给得起吗?”像一道惊雷,在她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壳上炸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缝。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她赖以为生的疏离,在他这番赤裸裸的剖白面前,碎得一败涂地。
这不是调情,不是试探,而是一场直抵灵魂的掠夺。他要的不是她的身体,不是她的顺从,而是她灵魂深处那个被她自己封存已久、连她都快要遗忘的自己。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给得起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待下去,她就会彻底溃不成军。
“疯子。”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猛地推开他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踉跄着后退。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她无法承受的炽热与真诚。她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高跟鞋踩在柔软的水貂绒上,深陷其中,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像是在挣脱一张温柔的巨网。
顾夜辰没有追。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随即又被一抹复杂的柔情所取代。
他知道,冰山已经开始融化了。
顾思恋一路逃回自己的卧房,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顾夜辰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烙印,滚烫地刻在她的心上。
“我想要的,是你。”
她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轻易就看穿了她?凭什么用这样温柔又残忍的方式,逼她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恨这种感觉。这种失控的感觉,就像多年前她失去“京城第一美人”光环时一样,无助而恐慌。
她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那个装满首饰的抽屉。那些曾经让她爱不释手的珠宝,此刻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像一个个无声的嘲讽。
她“砰”地一声关上抽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木盒上。
她走过去,打开它,那把银妆刀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刀柄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那年她才十六岁,还不是后来那个光芒万丈的顾思恋,只是一个在家族宴会上被忽视的、沉默寡言的女孩。是他,在所有人都追捧她那个耀眼的姐姐时,悄悄塞给了她这把刀。
他说:“你的手很漂亮,值得最好的东西。”
从那一刻起,这把刀就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一个属于她和他的秘密。
原来,这场博弈,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是她先动的心,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羞耻,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拿起那把银妆刀,紧紧攥在手心。刀柄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这份疼痛却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能再逃了。
顾夜辰想要她,可以。但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她要让他知道,她顾思恋,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金丝雀。
她重新打开门,径直走向那间纯白的亭子。
顾夜辰还站在那里,仿佛从未动过。看到她去而复返,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被了然所取代。
“改变主意了?”他问,语气平静。
顾思恋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银妆刀递了过去。
顾夜辰没有接。
“这是什么?”他看着她。
“你想要的礼物。”顾思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里再无退缩,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说得对,我步步为营,胆小如鼠。我用冷漠当武器,是因为我怕。我怕自己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但是顾夜辰,你错了。”
她将银妆刀塞进他的手里,然后,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握着刀的手。
“你想要的,是一个只为你活着的女孩。可我,不是那个女孩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是顾思恋。一个会嫉妒,会心烦,会害怕,但也会爱,也会恨的女人。”
她拉着他的手,将那冰冷的刀尖,缓缓地、坚定地,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你想要的礼物,我给得起。”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凄美而决绝的笑,“但它不是白送的。”
“顾夜辰,你用你的真心来换。你敢吗?”
亭中的空气彻底凝固。
这一次,轮到顾夜辰沉默了。
他看着抵在她心口的刀尖,再看看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心中猛地一震。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她没有投降,而是选择了一种最惨烈的方式,与他并肩而立。
他缓缓收紧握着刀的手,刀尖更深地陷入她衣料的瞬间,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声音低语:
“我有什么不敢?”
“我的真心,从一开始,不就在你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