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淬着剧毒的恨意,在顾思恋的血液里奔流,烧尽了她的恐惧和软弱,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她没有再哭。
泪水是弱者的武器,而她,从今往后,再也不是弱者。
她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每动一下,那片被“清理”过的肌肤都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是在时刻提醒她昨夜的屈辱。
但这痛楚,此刻反而成了她力量的源泉。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面色苍白,眼眶红肿,嘴唇毫无血色。这是一个被彻底击垮的女人的模样。
很好。
顾夜辰想看到的是一个破碎的、任他摆布的玩偶,那她就演给他看。
她要让他沉浸在这虚假的胜利感中,直到她将利刃刺入他的心脏。
第二天清晨,顾思恋走下楼梯时,整个餐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顾夜辰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煎蛋,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消遣。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她身上。
顾思恋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立刻想起了镜中的自己。
她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脚步虚浮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双手不安地放在膝上。
“姐姐,昨晚睡得好吗?”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
顾思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音节:“……嗯。”
这个反应,显然取悦了顾夜辰。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将切好的煎蛋推到她面前。
“吃吧,看你瘦的。”
那语气,像是在喂一只被他驯服的宠物。
顾思恋拿起叉子,机械地将食物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她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眼,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吓破了魂、失魂落魄的木偶。
就在这时,顾夜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玩味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恭敬而温顺的表情。
“爸。”
顾思恋的握着叉子的手猛地一紧。
父亲。
“……嗯,我起来了。姐姐也起来了,正在吃早点,她挺好的,就是有点没精神。”
顾夜辰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正常,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昨晚看书晚了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顾思恋,那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警告。
顾思恋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能想象,电话那头的父亲,此刻正为儿子的“懂事”而感到欣慰。
挂掉电话,顾夜辰脸上的温情面具瞬间撕下,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
“听见了吗?父亲很关心你。所以,姐姐,最好别做让他担心的事。”
他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在这个家里,父亲是顾夜辰唯一的顾忌。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折磨她,却必须在父亲面前维持着完美的假象。
而这,就是她的突破口。
午后的阳光很好,却照不进这座宅子的阴冷。
顾思恋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散步,她知道,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她。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这里的真相传递出去的机会。
她想起父亲为她安排的家庭医生,陈伯。
陈伯是父亲的老友,为人正直,每周都会定期来为她做身体检查。
这是她唯一能接触到、且不完全被顾夜辰掌控的外部力量。
她心中有了计较。
她走到池塘边,看着水里自己失魂落魄的倒影,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一空,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小姐!”
不远处的佣人惊呼着跑了过来。
片刻后,顾思恋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额上敷着冰凉的毛巾。
陈伯正坐在床边,为她把着脉,眉头紧锁。
而顾夜辰,就站在一旁,双臂环胸,冷冷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一场拙劣的表演。
“陈伯,她怎么样?”顾夜辰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
“大小姐是气血不足,加上心神不宁,才会晕倒。”陈伯收回手,推了推老花镜,“我给她开点安神的药,好好休息就行。”
顾夜辰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顾思恋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空洞,她看向陈伯,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大小姐,你想说什么?”陈伯俯下身。
顾思恋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顾夜辰,眼中流露出极致的恐惧,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抓住了陈伯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个动作,完全符合一个被精神创伤的病人的表现。
顾夜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陈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大小姐,没事了。”
就在这一瞬间,顾思恋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张被手心汗水浸得湿透的小纸条,塞进了陈伯的掌心。
同时,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常年研究中医的陈伯,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唇形。他清晰地读出了那三个字。
——救、我、们。
“们”?陈伯心中一震,但脸上不动声色。
“好了,让她休息吧。”顾夜辰似乎已经看够了这场戏,转身准备离开。
“少爷,”陈伯站起身,叫住了他,“大小姐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要虚弱,我需要为她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还请少爷……回避一下。”
顾夜辰的脚步顿住,他锐利的目光在陈伯和顾思恋之间来回扫视,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的张力。
最终,他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花样来。”
他走了出去,但门并没有关上,他就站在门外,像一尊择人而噬的猎豹。
房间里,顾思恋用眼神催促着陈伯。
陈伯走到门口,对门外的顾夜辰说:“少爷,检查需要一些私密,您站在外面,大小姐会紧张。”
顾夜辰沉默了片刻,终于不耐烦地走远了。
陈伯立刻关上门,反锁。
他迅速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用指甲划出的、歪歪扭扭的字:
“他不是人,告诉爸爸。”
陈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床上那个眼神空洞、身体却紧绷如弓的女孩,瞬间明白了所有。
他快步走到床边,压低声音:“大小姐,他……对你做什么了?”
顾思恋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颤抖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了那片被彻底“改造”过的、光洁得刺眼的肌肤。
陈伯倒吸一口凉气,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人,此刻眼中竟充满了骇然与滔天怒火。
“畜生!”他低声咒骂。
“陈伯,”顾思恋的声音终于响起,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求您,告诉爸爸。只有爸爸能制住他。”
陈伯重重地点头,他将纸条小心地收好:“大小姐,你放心。我顾家的女儿,绝不能受这种委屈!我这就去见老爷!”
他打开门,神情如常地走了出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当晚,顾夜辰再次进入她的房间。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压迫感,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死死地盯着她:“姐姐,今天,你跟陈伯玩得很开心,是吗?”
顾思恋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拼命摇头,眼中满是恐惧:“没有……我没有……”
“没有?”顾夜辰笑了,那笑容却比冰霜更冷,“他刚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你觉得,他跟父亲说了些什么?”
顾思恋的心沉到了谷底。
顾夜辰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动作温柔,眼神却狠戾如刀。
“姐姐,你以为,他是你的救星吗?太天真了。”他低语道,“在这个家里,我就是规矩。父亲相信的,也只能是我。”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个宣判的死神。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完,他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顾思恋反而不再颤抖。
她慢慢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陈伯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无论父亲是否相信,这颗石子已经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顾夜辰的威胁,没有让她害怕,只让她更加清醒。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与父亲的博弈,与顾夜辰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她闭上眼,那双美丽的眼瞳里,脆弱和迷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窗外夜色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
顾夜辰,你等着。
这场火,既然已经点燃,就必将把你的所有伪装,烧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