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顾父处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
从体内涌上来的刺耳咳嗽声显得极不寻常。
‘…从出差回来就一直这样。’
顾思恋的表情阴沉下来,因为她想起祖父当年因咳嗽引发严重胸痛而离世的往事。
当响彻整间屋子的剧烈咳嗽持续不止时,候在外面的佣人急忙送来了绸缎手巾。
“哈啊。现在真是吃什么都不管用了。”
顾父用手巾用力按压着嘴角艰难低语,嗓音比刚才明显沙哑了许多。
顾夜辰沉稳地问道:“父亲请医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老毛病一道换季就这样。”
“近来天气寒冷,加上您经常外出奔波所致,不如暂时去南方空气好的地方静养如何?”
顾父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顾夜辰。
真令人作呕,顾思恋很清楚自己正是因为做不到这些才处处受排挤。
那些体贴的话、关切的话、维护的话,她说不出口。
天性如此,向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所有亏都只能自己吃。
望着顾夜辰与爸爸的顾思恋,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顾父突然凝视着顾思恋。
“顾思恋啊。”
“是,爸爸。”
“等顾夜辰进公司帮你以后,我打算去云南养病。”
“…您是说云南吗。”
突然像冬天被人掀了被子般寒意袭来,顾思恋强忍着没表现出来,刻意点了点头。
“医生说大城市待久了,原本能好的病也会恶化。说是必须静养才行。”
“这样啊。我想陪你一起去。”
顾思恋的话让顾父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看向她。
余光察觉到顾夜辰摆弄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思恋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我会在爸爸身边侍奉汤药,同时线上办公同样不会懈怠工作。空气好又安静的地方,我也想去换一下环境。”
“那意思是…要把这个家完全交给夜辰吗?”
那家伙死不死谁管,顾思恋连回应都懒得给。
沉思许久的顾父摇了摇头。
“顾思恋你的心意很难得,但顾氏集团总得有个本家血脉在,只要你别又心浮气躁,整天跟着酒肉朋友鬼混把公司荒废就行。”
“…….”
“别计较什么身份等级,现在也该放下那点自尊心,和顾夜辰互相扶持着在都城好好生活吧。”
顾思恋良久没有作答。
你究竟是谁的爸爸?
把一个连家门族谱都上不了名字的家伙当儿子般护着,这副模样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像刺一样在嘴里越积越多。
“连姐姐都要离开公司的话,我在公司里还能依靠谁呢?”
“…….”
“您请用,姐姐。”
蛇蝎般的家伙,顾思恋不悦地盯着饭桌上新添的配菜。
是凉拌竹笋,平时她碰都不碰的讨厌食物。
静静观察的顾思恋突然微微眯起眼角。
“多谢,你也多吃些。”
然后故意夹起自己咬过一口的煎鲻鱼,像丢弃般放进顾夜辰的饭碗里。
顾夜辰噗嗤笑了,顺从地吃下去。
顾父注视着两个孩子在别扭尴尬的气氛中其乐融融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是啊,夜辰你最近过得如何?刚过完生日,不是该尽情享受该享受的吗?”
“和往常一样。读书上课,学习金融如何帮组姐姐打理公司。”
“哈哈,有心了。这次出差碰见了建设集团的丁总,他小女儿跟你同岁,还是你的同班同学,丁总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顾父斟酌了一下措辞。
思恋最近打电话说给夜辰定一门亲,不然他就快变成男同了,思恋说好几次看着他和男子勾肩搭背过于亲密,虽然夜辰才刚刚成年谈婚论嫁上早,但是为了下九泉之下不被老战友责怪,有些事不得不防。
刚好丁总女儿与顾夜辰年龄相符,而且那女孩还喜欢夜辰,丁总也有意先定亲培养感情,四年后再结婚。
“今晚同学聚会我和丁总女儿丁倩倩应该会见面。”
顾父顿时喜形于色。
“哦?是吗?所以你打算去?”
“他们说从未见过像我这样把女人当蛇蚁猛兽的家伙,一直取笑我……所以我去挫挫他们的锐气似乎也不错。”
“哈哈哈。好,这就对了。不过我们顾夜辰一去,女孩的注意力肯定全要被勾走。等等,这种时候我该提前嘱咐酒店经理,就说我视如己出的贵客要来,务必好生招待才是。”
顾夜辰露出有些尴尬似的浅笑,当然是假装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顾思恋心里清楚。
不知为何指尖发凉,食物难以下咽,反复咀嚼了好几次。
“要是去的话,恐怕得明天才能回来吧。”
“是。”
“凡事切记自重。若在婚前就怀孕,这就不对了。”
这似乎不像是该在饭桌上谈论的话题,顾思恋沉默地舀汤拌饭,勉强又多扒了几口,心里莫名地纷乱不堪,随后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把整齐摆放的书册和娃娃胡乱翻弄一通,又无端从衣橱里掏出内外衣物摊满地板。
很快却意识到自己既无外出的劲头,也无要见的人,顾思恋安静地跌坐在坐垫上。
‘彼此都觉得恶心…是想传达给我这层意思吗。’
无论是什么,正如被顾夜辰强暴这件事对自己而言是无法洗刷的耻辱,对方应该也是违背自身意愿的事。
只有说不清的别扭感像空气中的尘埃般粘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