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着春末的余温,把晨雾揉成细碎的光屑。今日上午七点半,我推开窗,撞进满眼澄澈的晴——阳光像融化的蜜,顺着楼檐淌满柏油路,空气里浮着青草被晒暖的气息,连天空都干净得只剩一片浅蓝。背上装着新课本的书包,帆布带蹭过手腕时带着布料的软,我踩着单车铃的脆响拐进公交站,橙黄色的车厢里已经飘着几缕早餐的香气,车窗外的树影向后退成模糊的绿,没多会儿,“市第一中学”的校门就撞进了视线。
踏入教学楼的瞬间,喧闹声先一步裹了过来。走廊里攒着刚到的同学,校服的蓝白像揉皱的云,我攥着书包带挤过人群,推开5班教室门时,却愣了愣——后排的空桌旁多了几张陌生的脸,讲台上堆着印着“6班”字样的练习册。班主任仍坐在靠窗的旧藤椅上,指尖敲着教案:“咱们班和5班合并了,往后六十多个人一起上课。”我挑了个靠窗的空位放下书包,桌角还留着上学期刻的星星,窗外的玉兰落了满地,风一吹,白花瓣就贴着玻璃晃。
第一节是数学课,铃声刚落,讲台上的老师点开了投影——“开学第一课”的字样亮起来时,教室的喧闹慢慢沉了下去。屏幕里的画面切过实验室的试管、操场的跑道,老师的声音裹着粉笔灰的气息:“这学期进度紧,大家先收收心。”我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刘子涛,他的课桌被挤得贴在我的椅背上,笔袋里的尺子露了半截,在晨光里闪着银。新课的知识点刚讲完,老师的粉笔就顿在黑板上:“这道题,谁来说说思路?”教室里静了两秒,我的名字突然被点到,慌得我指尖碰翻了橡皮,站起来时声音都有点飘,直到老师点头说“思路是对的”,才按着发烫的耳尖坐回去,余光里,后排的几个新同学正低头抄着笔记。快下课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6班的一个男生被班主任叫走,他手里还攥着画了一半的草稿纸,背影蔫得像晒皱的叶。
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时,我以为会看见班主任的教案,推门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的身影——高老师抱着教案本站在讲台上,个子高得要微微低头才能看清第一排的同学,衬衫袖口卷到小臂,笑起来时眼角有浅纹:“往后物理课我带,大家不用紧张。”这话落下去时,教室里轻轻“哦”了一声——从前的物理课总伴着班主任的粉笔灰和“不及格就留校”的叮嘱,此刻阳光落在高老师的教案上,连公式都软了些。课代表站起来念预习内容时,卢城议突然插了句:“物理就是研究自然的吧?”话音刚落,教室里就起了细碎的笑,高老师也跟着弯了眼:“说得没错,这学期咱们就一起‘研究自然’。”我攥着笔杆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烧杯,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里,窗外的云正慢慢飘成棉花糖的形状。
11点40分的下课铃像按开了开关,教室瞬间炸成了锅。我跟着人流挤去食堂,窗口的蒸汽裹着饭菜香扑过来,张子赫端着卤菜碗挤到我旁边,油光的卤蛋滚在米饭上;何正轩举着走读餐的塑料袋挥着手,透明袋里的包子还冒着白气。我们找了个靠窗的桌坐下,筷子碰着瓷碗的脆响里,窗外的篮球场上已经攒了几个男生,校服的影子在阳光下缩成小小的黑。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历史课的幻灯片切过古埃及的壁画时,赵老师突然抬了抬下巴:“出埃及记的历史背景,谁来补充?”我的名字又一次被点到,这次我站得稳了些,把预习时背的知识点顺下来时,看见老师的笔尖在教案上画了个勾。午休的铃声刚落,李老师就站在走廊里吹哨:“整队,报数!”六十多个人的声音裹在一起,“一、二、三”的尾音撞在教学楼的墙上,又弹回来裹着风的暖。
晚自习的灯亮起来时,教室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老师拿着座位表走到后排,拍了拍刘子涛的肩:“你坐前排来,方便问问题。”他抱着书包挪座位时,笔袋里的笔滚了一地,我弯腰帮他捡起来,指尖碰着笔杆的凉。下课铃响时,走廊里的声控灯跟着亮了,我背着书包挤过人群,公交站的灯牌已经亮成暖黄,车窗外的城市慢慢沉进夜色里,学校的灯火在远处缩成模糊的星。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风里裹着晚春的凉。我攥着钥匙推开单元门,书包里的化学课本露了半截——今天发的新书还带着油墨香。窗外的月慢慢爬上来,把光铺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我握着笔写下“化学课也开始了”,笔尖顿住时,突然想起高老师课上说的“新征程”,于是在句尾添了句:“风从窗口吹进来时,一切都刚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