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司家老宅的庭院里,司振雄正拄着拐杖在葡萄架下踱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上,他却没顾上推——耳朵里全是屋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声。
那是柠宝在客厅里玩他特意让人定做的小木马,木头轮子碾过地板,混着小家伙的笑声,像串会跑的风铃。
柠宝爷爷!
柠宝突然从屋里冲出来,小裙子扫过门槛,带起阵风。
她举着块咬了一半的桃酥,粉白的碎屑沾得嘴角都是,小奶音脆生生的。
柠宝看!车车……跑!
司振雄赶紧把拐杖往旁边一靠,弯腰张开双臂。
司振雄哎呦,慢点跑,我的小祖宗。
他接住扑过来的小团子,掂量着往空中颠了颠。
司振雄哟,我们柠宝又长沉了,爷爷快抱不动咯。
柠宝沉……长高高!
柠宝把桃酥往他嘴边塞,油渣蹭得他胡子上都是。
柠宝爷爷……吃……甜……
司振雄张嘴咬了一小口,酥皮掉在衣襟上也不在乎,笑着点头。
司振雄甜!比蜂蜜还甜!我们柠宝给的,就是不一样。
旁边的张妈端着刚切好的水果过来,忍不住打趣。
张妈老爷子,您昨天还说桃酥太甜,不让厨房做呢。
司振雄那可不一样。
司振雄把柠宝往怀里搂了搂,理直气壮。
司振雄柠宝爱吃,就得多做。
司振雄再说了,偶尔吃点甜的怎么了?我孙女高兴最重要。
柠宝突然指着院角的石榴树,小手指得笔直。
柠宝要……红果果……
那石榴刚结了青疙瘩,离成熟还早着呢。
张妈刚想劝,司振雄已经颠着柠宝往树下走。
司振雄好,摘红果果!
他抬头瞅了瞅,确实没熟,便指着最高处的一片叶子哄道。
司振雄你看,红果果躲在叶子后面睡觉呢,我们柠宝唱歌叫醒它好不好?
柠宝信了,张开小嘴唱起不成调的儿歌,声音跑调跑到天边,司振雄却听得一脸认真,还跟着打拍子。
司振雄对,就是这样!红果果一听我们柠宝唱歌,马上就红了。
玩着玩着,一眨眼就到中午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柠宝非要用司振雄的青花大碗,小手抓着比脸还大的碗沿,把粥洒得前胸都是。
沈知知想换个宝宝碗,被司振雄用眼色制止了。
司振雄让她用,我们柠宝是大孩子了,就得用大碗。
他还拿起自己的银勺子,舀了勺粥吹凉了递过去。
司振雄来,爷爷喂,我们柠宝最乖。
饭后,司振雄在书房看报纸,柠宝踩着小板凳凑到书桌前,伸手去够砚台里的墨块。
墨汁黑乎乎的,沾手上难洗,沈知知刚要拦,就见司振雄把墨块递到柠宝手里。
司振雄小心点哦,这是爷爷练字用的,可珍贵了。
柠宝攥着墨块往宣纸上摁,瞬间拓出个黑团团。
她举着纸给司振雄看,小奶音得意洋洋。
柠宝画……乌云……
司振雄像!太像了!
司振雄拿起印章,在“乌云”旁边盖了个鲜红的章。
司振雄这是我们柠宝的第一幅画,得裱起来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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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司煜宸回来时,正撞见司振雄蹲在地上,让柠宝踩着他的背摘葡萄架上的枯叶。
老爷子的背有点驼,被踩得微微摇晃,却笑得满脸褶子。
司振雄够不着?爷爷再蹲低点……哎对,就是这片!
司煜宸爸,您这是干什么呢?
司煜宸赶紧把柠宝抱下来。
司煜宸柠宝沉,别闪着您腰。
司振雄你懂什么。
司振雄直起身,捶了捶腰,却瞪了儿子一眼。
司振雄我们柠宝想摘叶子玩,我这当爷爷的,还能不满足?
他转向柠宝,声音立刻放软。
司振雄是不是呀,小宝贝?
柠宝搂着司振雄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沾了他一脸口水。
柠宝爷爷……好……
司振雄笑得更欢了,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锦盒,打开是块羊脂玉的小锁片,上面刻着个“安”字。
司振雄给我们柠宝的,戴着保平安。
沈知知怕太贵重,刚想说“不用了”,司振雄已经把锁片系在柠宝脖子上,还特意塞进衣服里挡住。
司振雄别让这小子看见,他就知道管。
司振雄我们柠宝戴,就得戴最好的。
晚饭时,柠宝突然指着窗外喊。
柠宝要……月亮……
司煜宸无奈地笑。
司煜宸月亮在天上呢,摘不下来。
司振雄却放下筷子,对张妈说。
司振雄去把我那盏琉璃灯拿来,就是去年在拍卖会拍的那个,挂在院子里。
琉璃灯亮起时,暖黄的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来,真像把月亮碎成了星星。
柠宝趴在窗边看呆了,小奶音软软的。
柠宝亮……像月亮……
司振雄喜欢吗?
司振雄站在她身后,轻轻晃着摇椅。
司振雄以后我们柠宝想看月亮,爷爷就把灯打开,比天上的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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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夜深了,司振雄坐在床边给柠宝讲故事。
小家伙攥着他的手指,眼睛慢慢闭上,嘴里还嘟囔着。
柠宝爷爷……明天……放风筝……
司振雄放!明天就放!
司振雄拍着她的背,声音轻得像羽毛。
司振雄放最大的风筝,比云彩还大……
月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老爷子花白的头发上,也落在柠宝熟睡的小脸上。
司振雄看着孙女的睡颜,悄悄把被角掖好——这辈子他说一不二,唯独对这个小团子,她说东,他绝不往西。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最软的牵挂,就是孙女奶声奶气喊的那声“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