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正好,驱散了九霄城连日来的些许阴霾。
沈桃枝昨夜受了惊吓,睡得不算安稳,醒来时已近午时。
她正对着铜镜,有些懊恼地试图用脂粉遮掩微微红肿的唇瓣,心里又将苏昌河那个登徒子骂了无数遍。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动作。
沈桃枝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符纸,警惕地问:
沈桃枝“谁?”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清冽如泉、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男声:
苏暮雨“在下苏暮雨,受白神医所托,前来接沈姑娘。”
白姐姐?
沈桃枝一愣,心中的警惕稍减,但还是谨慎地没有立刻开门。
沈桃枝“白姐姐她人呢?”
沈桃枝“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苏暮雨“白神医尚有要事在身,暂时脱不开身。”
苏暮雨“特嘱托在下护沈姑娘周全,前往与她汇合。”
门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和而坦然,让人不自觉便信了三分。
沈桃枝犹豫了一下,想到白鹤淮的叮嘱和苏昌河的危险,觉得还是尽快与白鹤淮汇合为好。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房门开启的刹那,清晨的阳光恰好盈满门框,将来人的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
沈桃枝呼吸微微一滞。
门外站着一位青年,身量很高,穿着深青近墨色的长衫,衣料是寻常的棉布,却被他挺拔如修竹的身姿衬得格外熨帖。
他的容貌极美,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清冷似月光的美。
肌肤白皙近乎透明,眉眼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直,唇色很淡,抿成一条清冷的直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仁是罕见的浅褐色,如同浸在寒潭中的琉璃,清澈,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淡漠与孤寂。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轮高悬的明月,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与这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
沈桃枝自认见过不少好看的人。
师兄赵玉真仙姿玉骨,唐怜月冷峻英挺,苏昌河邪气俊美……
但眼前这人,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皎洁明月般的清艳。
她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连白姐姐派他来的事情都忘了问。
苏暮雨也看到了门后的少女。
她似乎刚刚梳洗过,青丝微乱,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一双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圆圆的,像林中初遇生人的小鹿,清澈透亮。
晨光给她白皙的脸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微微红肿的唇瓣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脆弱的娇艳。
她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灵动与鲜活,与他所处的那个冰冷黑暗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苏暮雨“咳…”
苏暮雨率先移开视线,耳根几不可查地泛起一丝微红,声音依旧平稳,
苏暮雨“沈姑娘,白神医在另一处安全之地,她十分担心你的安危,特命在下前来接应。”
沈桃枝这才回过神,脸颊也有些发热,连忙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他进来:
沈桃枝“啊…是白姐姐让你来的呀!快请进!”
她心里的小鹿却还在乱撞:白姐姐从哪里找来这么好看的人?比画上的神仙还好看!
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苏暮雨几眼,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苏暮雨步入房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确认没有异常。
房间内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清甜的香气,与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沈桃枝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小布包和桃木剑,忽然想起守在窗外的唐怜月。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空空如也,不知何时,唐怜月已经离开了。
沈桃枝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失落。
虽然这个玄武使沉默寡言,但昨夜他的守护,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沈桃枝想了想,从布包里翻出一张干净的纸条,趴在桌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唐怜月,白姐姐派人来接我啦,我先走了。谢谢你昨天的帮忙和守夜。后会有期!
——沈桃枝留。
写完后,她将纸条用泥兔压住,放在房间最显眼的桌子中央。
苏暮雨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没有催促。
他的目光掠过那张字迹稚嫩却情真意切的纸条,浅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情绪。
沈桃枝“我们走吧。”
沈桃枝背好小布包,走到苏暮雨身边,仰头看他。
苏暮雨“嗯。”
苏暮雨收回目光,率先向门外走去。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一深一浅,一同消失在客栈走廊的尽头。
沈桃枝跟在苏暮雨身侧,偷偷抬眼看他完美的侧脸线条。
光线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好看得让她心里痒痒的,像有小猫爪子在挠。
……
约莫一炷香后,一道玄色身影提着一个油纸包,快步回到了“云来”客栈。
唐怜月像往常一样,准备从窗口悄然进入,却在接近时,心头莫名一紧。
窗户紧闭,房间内…太安静了。
他轻轻推开窗,跃入房中。
房间里还残留着沈桃枝身上淡淡的甜香,但属于她的气息已经淡了。
唐怜月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空荡荡的床铺上,随即,看到了桌上被泥兔压着的纸条。
他快步上前,拿起纸条,看着上面娟秀却带着跳脱的字迹,当看到“我先走了”这四个字时,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握着纸条,在空寂的房间里站了许久,如同一尊忽然失去了方向的雕像,周身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无人察觉的孤寂。
过了半晌,唐怜月默默地将纸条折好,收入怀中。
她走了。
油纸包里温热的云片糕香气飘散出来,却再也无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