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国与地枭对抗的时期,妖刀一脉因一场特殊的机缘,挣脱了凡人生死的桎梏,获得了绵延百年的命途。
也正是自那时起,初代妖刀便如晨星隐没,彻底消失在秦国的视野中,隐藏自己可长生的消息。
南山猎人之中,狂犬、鬼鞭、疯刀三家皆由血脉维系,代代相传,香火不绝。
唯独妖刀,是例外。
它的传承,不依血缘,只凭天命。
唯有当上一任妖刀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才会去寻觅那冥冥中注定的继承者。传承的不只是那柄斩枭之刃,更是那份超越生死的孤寂宿命。
然,利刃需有鞘。
沐氏一族,便是那藏锋之鞘。
他们世代皆为妖刀的"联系人"与"守护人",是妖刀与尘世之间唯一的桥梁。
这守护的职责,通常以父子相继的方式默默传递。
当父亲老去,他便会将这份沉重的使命,连同所有的秘密与嘱托,交到下一任家主——他儿子的手中。
此刻,站在茳十方面前的沐知行,正是这一代的"藏鞘人"。而他的父亲,守护的则是......那位曾于五十年前,在雪夜中杀得地枭胆寒的,现任妖刀。
父亲死后,沐知行接替父亲的使命。
沐知行望着茳十方那张与记忆中毫无二致的容颜,眼底泛起难以言喻的波澜。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仍是他幼时初见时的模样。
“姐姐,我都快人到中年了。”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岁月流逝的感慨。
茳十方抬眸,目光在他眼角细纹上停留一瞬。
“嗯,”她声音平淡,“看着确实是个小老头了。”
沐知行:“......”
多年未见,姐姐这张嘴,果然还是如记忆中一般,半分不饶人。
他无奈摇头,却掩不住眼底的真切笑意。能再听到这熟悉的毒舌,竟让他觉得这空荡多年的别墅,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地枭又出世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
谈及正事,沐知行神色一肃:“不止如此。”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怀疑......这次出现了人形地枭。”
“人形地枭?!”
饶是茳十方,荒寂的眸底也掀起了细微的波澜。
“柔山集团的掌舵人,林喜柔。”沐知行沉声道,“父亲早年与她有过往来,曾私下提及,此人二十年容颜未改分毫。”
他顿了顿,看向茳十方:“我一直留意着南山猎人的动向。前几日,他们内部似乎发生了剧烈冲突,结果是——蒋百川被掳走了。”
“蒋百川......”
茳十方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一个顶着乱蓬蓬头发、眼神却像小狼崽般倔强的少年模样在记忆中一闪而过,“......是那个小鬼?”
“正是他。”沐知行颔首,“如今他已是南山猎人的领头人。地枭抓他,恐怕就是为了逼问出您的下落。”
茳十方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荒芜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既是领头人,竟会被人轻易抓去?”
她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沐知行感到无形的压力。
“如今的南山猎人,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沐知行微微苦笑,在茳十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姐姐有所不知,如今的南山猎人早就是一盘散沙。刀、狗、鞭三家,如今只有狂犬还在江城。”
“鬼鞭行踪不明,而疯刀......”他顿了顿,“也早已不在其位。”
茳十方眸光一凛,如古井骤起波澜:“什么意思?”
沐知行迎着她的目光,声音沉了几分:
“二十年前,上一任疯刀战死,狗家当家也在那场恶斗中废了腿。”
“这一任疯刀......不愿再延续这样的宿命。”
他微微停顿,字句清晰:
“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这位疯刀......已萌生去意,想要彻底脱离南山猎人。”
“畏惧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兴奋。
沐知行摇头:“不好说。或许不是畏惧,只是......看不到值得坚守的意义了。”
"或许,也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茳十方指尖的动作戛然而止。
“普通人......的生活。”
她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从成为'疯刀'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普通人了。”
“血脉里的承继,骨子里的责任,还有地枭永无止境的骚扰——”她抬眼看向沐知行,眼神疯狂,“你以为这些,是退出就能摆脱的么?”
沐知行沉默不语。
“这不是职业,是宿命。”茳十方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在她眼中沉淀,“想从这个局里全身而退......”
她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
“痴人说梦。”
窗外沉沉的夜色,她目光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无数个试图挣脱的命运。
“这局棋,从落子那刻起就永无终局。有人想逃,有人想躲,有人以为能全身而退......”
“可兜兜转转,终究都会被这盘棋重新卷回来。”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玻璃:
“就像陷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越会被缠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