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

夜色在雨林中沉降得格外迅速。

萤火虫的光点在树丛间明明灭灭，与篝火的橙黄光芒交织，在警员们疲惫却放松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影子。

本杰明已经满足地打着呼噜，身边散落着几个空的压缩饼干包装袋。

麦金太尔靠在一根倒木上，犀牛角在火光中泛着微光。

弗罗斯特坐在稍远的地方，正擦拭着他的夜视装备，冰蓝色的眼睛偶尔扫过篝火旁谈笑的其他警员。

朱迪和尼克并肩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根上。

朱迪捧着一杯热可可——是尼克用简陋的露营炉和偷偷带来的可可粉冲的。

“没想到你还带了这种东西。”朱迪小口啜饮着，满足地眯起眼睛。

“街头智慧的另一项应用，”尼克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永远准备好应对糟糕的露营食物。”

他自己的杯子里是黑咖啡，不加糖。

远处传来夜行生物的叫声，奇特的韵律在雨林中回荡。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带来湿润泥土和不知名花朵的混合气息。

“其实这里挺美的，”尼克忽然轻声说，目光投向黑暗中被萤火虫勾勒出轮廓的树冠，“如果忽略蚊子的话。”他迅速拍了下脖子。

朱迪轻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支驱蚊剂递给他：“我带了。邦妮坚持让我塞进背包的。”

尼克接过，喷了一点，熟悉的青草味让他愣了一下——这是朱迪常用的那种。

“你妈妈什么都想到了。”

“她总是这样。”朱迪看着跳跃的火焰，声音柔和下来。

“小时候每次我跑出去探险，她都会在我背包里塞各种小东西。创可贴、消毒水、驱蚊剂……还有胡萝卜饼干。”

尼克没有马上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火光在她紫色的眼睛里跃动，让她平日里的锐利被一层罕见的柔软所取代。

“尼克，”朱迪忽然转头看他，“之前在车里，我说那些话……不是故意要让弗罗斯特难堪。”

“我知道。”尼克的声音比平时更温和，“而且说实话，看他那副表情还挺有趣的。”

他嘴角扬起熟悉的狡黠弧度。

“我不是为了有趣才那么做的。”朱迪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再让你误会。不想让你觉得我需要别人来教我怎么做，或者需要别人来……照顾我。”

尼克握着咖啡杯的爪子紧了紧。

篝火噼啪作响，一只夜蛾绕着火焰飞舞。

“朱迪，”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那天我说的话……关于我不配……”

“别说了。”朱迪打断他，但语气并不强硬，“至少今晚别说。今晚就只是……这样。”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环绕他们的雨林、篝火、星空。

尼克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吧。今晚例外。”

又一阵风吹过，朱迪轻轻打了个寒颤。

尼克几乎是本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我不冷……”朱迪想推辞。

“你耳朵在抖。”尼克指出，不容拒绝地将夹克裹紧了些，“而且要是你感冒了，明天谁给我指路？”

朱迪没再拒绝，拉紧了带着尼克体温和气息的外套。

夹克对她来说有点太大了，袖口空荡荡地垂着，但她觉得格外温暖。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火焰逐渐变小。

其他警员们陆续回到各自的帐篷休息。

“该睡觉了，”尼克终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天还有更多‘团队建设’等着我们呢。”

朱迪也站起身，想把夹克还给他，但尼克摇了摇头：“你穿着吧，帐篷里可能会冷。”

走到分配给他们的双人帐篷前（牛局长坚持搭档们必须共享帐篷以“增进默契”），两人都停了下来。

帐篷入口狭小，只能容一人通过。

“女士优先？”尼克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朱迪弯腰钻进帐篷，尼克紧随其后。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两个睡袋已经铺好，中间隔着礼貌的距离。

躺在睡袋里，透过帐篷顶部的网状天窗，可以看见破碎的星空。

雨林的夜晚并不安静——昆虫鸣叫，远处偶尔传来动物的声响，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尼克？”黑暗中，朱迪轻声唤道。

“嗯？”

“今天……谢谢你。”

尼克在黑暗中笑了笑，虽然她知道他看不见。

“为了什么？帮你过河？借你外套？还是冲了那杯难喝的可可？”

“所有。”朱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主要是……谢谢你还是你。”

帐篷里陷入沉默，只有雨林的夜声填充着空隙。

过了好一会儿，尼克才轻声回应：

“睡吧，胡萝卜头。明天还要早起。”

“晚安，尼克。”

“晚安，朱迪。”

在距离他们帐篷不远处的另一顶帐篷里，弗罗斯特透过帐篷的网状窗户，看着朱迪和尼克帐篷里最后一点手电筒的光熄灭。

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营地的余烬，脸上没什么表情。

而尼克躺在睡袋里，听着身旁朱迪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第一次觉得雨林的潮湿闷热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他侧过头，在透过帐篷的微光中，能看见朱迪蜷缩在他过大的夹克里，耳朵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悄悄伸出手，将滑落的夹克拉回她肩上，动作轻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也许，只是也许，他不需要成为任何人，也能站在她身边。

雨林的夜晚依然喧闹，但在小小的帐篷里，两颗心却找到了难得的宁静。

明天还有新的挑战，但至少今晚，一切似乎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