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

警局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尼克和朱迪之间的冷战，像一层无形的寒冰，连带着整个一楼办公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

尼克把自己埋进了文书工作的海洋里。

他依旧会和本杰明他们插科打诨，但笑容不达眼底，带着一种刻意的、维持表面正常的疲惫。

他对朱迪的态度更是泾渭分明——必要的工作交流简短到极致，目光避免交汇。

一旦朱迪试图靠近，他不是借口离开，就是立刻拉上旁边的同事加入对话。

“嘿，尼克，这份证物清单……”朱迪拿着平板刚开口。

“本杰明！”尼克立刻扬声，打断了朱迪。

对着正解决第五个甜甜圈的豹子喊道，“你昨天要的那个车牌号追踪结果出来了，过来确认一下！”

本杰明叼着甜甜圈，含糊地“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尼克拽到了光屏前。

朱迪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默默收回平板，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能感觉到周围同事投来的隐晦目光。

午休时的茶水间，窃窃私语不断。

“他们还在冷战啊？”

“我看尼克这次是来真的，以前再怎么闹，也不会这样完全不理朱迪。”

“会不会跟弗罗斯特警官有关？”

坐在角落安静喝咖啡的弗罗斯特，听到自己的名字，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冰蓝色的眸子扫过讨论的几人，没有任何表示，随后又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连牛局长都皱紧了眉头，他把两人分别叫进办公室。

“王尔德，你和霍普斯是警局的黄金搭档，别让私人问题影响工作！”

“霍普斯，如果王尔德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汇报。”

尼克只是低头保证“不会影响任务”，朱迪则坚持“我们没问题，只是需要调整”。

这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

朱迪在追捕一个扒手时，被对方猛地推开，手肘和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人行道上，擦破了一大片皮，火辣辣地疼。

扒手却钻入小巷逃脱。

“嘶——该死！”朱迪撑着地面，痛得一时站不起来。

尼克的车恰好路过。

他一眼就看到了巷口那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地上。

他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踩下刹车。

但他没有立刻冲过去。

他坐在车里，爪子紧紧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有微微抽动的耳朵尖和骤然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步伐甚至刻意放缓了一些，显得不那么急切。

他走到巷口，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用尽量显得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尽管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不少：

“哇哦，看看这是谁？我们英勇的霍普斯警官也有失手的时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甚至试图勾出那抹熟悉的、略带嘲讽的弧度，但显得有些僵硬。

朱迪抬起头，对上他看似轻松实则紧绷的眼神，愣了一下。

尼克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流血的手肘和膝盖，那刺目的红色让他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小巷深处，仿佛在评估逃犯的去向，嘴里继续说着风凉话：“需要我叫个救护车吗？还是你自己能搞定？”

然而，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的语言。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总是随身携带的腰包。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啧了一声，像是极其不耐烦地蹲了下来，依旧避开与她对视，语气嫌弃：

“算了，看你这样子也够呛。我可不想被牛局长说对搭档见死不救。”

他动作看起来有些粗鲁地从腰包里掏出消毒湿巾和绷带，但当他真正开始处理伤口时，所有的动作都在瞬间变得极其轻柔、小心翼翼。

他先是用湿巾一点点清理掉伤口周围的沙砾，眉头紧锁着，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精细的任务。

尼克的动作很稳，但朱迪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撕开绷带包装，为她包扎，打结的手指灵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整个过程，尼克都抿着唇，一言不发，刻意维持着一种“我只是在履行最低限度的同事义务”的冷漠姿态。

但当他偶尔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一眼朱迪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时，那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和紧张，根本无法完全隐藏。

“行了。”

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他立刻站起身，重新将手插回裤兜，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

“下次追人的时候看着点路，霍普斯警官。不是每次都有‘好心’的同事路过。”

他刻意强调了“同事”两个字。

朱迪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别别扭扭的样子，原本因他之前冷漠而生的气闷，突然消散了不少，反而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轻声说：“谢谢。”

尼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应，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游移，最终落在她膝盖那洁白的绷带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

然后，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氛围，几乎是仓促地转身，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自己的车，脚步甚至有些凌乱。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额头抵在上面，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在看到她受伤的那一刻就彻底失控。

他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兵荒马乱。

不远处，弗罗斯特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街角。

他静静地看着尼克的车离开，又看了看巷口正在活动手脚的朱迪，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微光。

他看得出尼克那拙劣伪装下的紧张，也看得出朱迪眼中并未完全熄灭的期待。

这场冷战，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固。

弗罗斯特缓步走向朱迪，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需要帮忙吗，霍普斯警官？”

朱迪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一点小伤。”

弗罗斯特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只是目光在她手臂和膝盖的绷带上停留了一瞬。

那包扎，很专业，也很……用心。

尼克坐在车里，透过后视镜看着弗罗斯特走向朱迪，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加速，一股烦躁混合着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发动车子，汇入车流，试图将刚才的一切甩在身后。

然而，朱迪忍着疼痛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和她膝盖上那个由他亲手系上的、平整的绷带结，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本能再次战胜了理智，而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无法再欺骗自己——那所谓的“同事义务”，根本包裹不住他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