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陈妃侍寝，考核建言

御书房的烛火被穿堂风掠得忽明忽暗，映着案头那叠刚核完的贪腐追缴账目，50万两白银的朱红总数在纸上灼眼，却驱不散我心头的沉郁。窗外檐角挂着的铜铃被夜风撞得轻响，像极了暗处窥伺的脚步声，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添几分滞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触到额角的薄汗，我扬声传旨：“召陈妃侍寝。”

穿过回廊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宫道两侧的宫灯昏黄，将飞檐斗拱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墙角的秋虫聒噪不休，反倒衬得这深宫愈发寂寥。引路的小太监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想来是怕惊扰了我这几日的烦躁心绪。

踏入陈妃的寝殿，并非预想中馥郁的花香，而是清冽的檀香混着淡淡的墨香，沁得人灵台一清。殿内并未点满宫灯，只在矮榻旁燃着一盏羊角灯，暖黄的光晕拢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陈妃并未梳妆，只着一身素色宫装，乌发松松挽着，正垂首翻看厚厚一叠纸册，指尖划过纸面时格外轻柔，连我掀帘而入的声响都未曾察觉。

“在看什么？”我放轻脚步走近，她才惊觉抬头，鬓边的碎发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脸颊泛起一层薄红，屈膝行礼：“回陛下，是近期各部官员的考核名录。臣妾想着陛下肃贪后，朝堂需补任贤能，便提前整理出来了，还未及呈给陛下。”

我在榻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名录。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边，粗糙却厚实，显然是她逐字逐句誊抄核对过的，墨迹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温润。每个官员的姓名旁都用朱笔细细标注，有政绩的优劣，有民间的口碑，甚至还有“性格偏软，恐难当要职”“清廉有余，魄力不足”的犀利点评，字里行间皆是用心。

“你倒真是费心了。”我逐页翻阅，目光忽然停在通州知府周显的名字上——他在追缴贪款时最为积极，短短一月便缴回八万两，可陈妃的评语却是“急功近利，需防反噬”。“此人追缴有功，怎么反倒要提防？”我抬眼看向她，心中带着几分疑惑。

陈妃屈膝坐在一旁，声音温婉却条理清晰：“陛下，周知府确有才干，办事也果决。但臣妾昨日听闻，他为凑足追缴数额，竟暂扣了下属官吏三个月俸禄的三成，还强征了通州几家商户的‘助饷银’，虽清了贪腐，却失了官心民心。”她顿了顿，补充道，“前日有通州百姓托人递信入宫，说商户们怨声载道，官吏们也多有不满，只是碍于陛下肃贪的威势，才不敢声张。”

我心头一震，握着名录的手指微微收紧。连日来只顾着追缴赃款、震慑贪腐，竟忘了这般急功近利会伤及根本。为官者，刚正需有，体恤亦不可无，周显此举虽快，却埋了隐患。我提笔在名录上添了句“慎用，观后效”，朱笔落下，竟觉得纸上的字迹都沉了几分。

夜渐深，殿外的风愈发紧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陈妃为我揉捏着酸胀的肩颈，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解了乏，又不显得刻意。忽然，她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掩的担忧：“陛下，近日肃贪雷霆万钧，朝野震动，可那些贪腐余孽根基未除，遍布朝堂内外，说不定会暗中使绊子，甚至……对陛下不利。”

我指尖一顿，转头看向她。烛光下，她的眼底满是真切的忧虑，并非故作姿态。“何以见得？”我沉声问道。

“臣妾的陪嫁丫鬟昨日去街市采买，听闻酒馆里有御史家仆抱怨陛下‘苛待百官’，说‘如此下去，迟早要逼反众人’。”陈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丫鬟多了个心眼，悄悄打听，才知近日京中不少官员府邸都有私会，行踪诡秘，怕是在密谋些什么。”

其实我早有察觉，连日来上朝，总有几位大臣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只是忙着处理贪腐后续，竟未顾及防护。我握住陈妃微凉的手，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显然是真的替我担心。“你说得对，是朕疏忽了。”我沉声道，心中已拿定主意，“明日便加派亲军，分守宫门、御道及各部衙署，严查可疑人员，凡有异动，格杀勿论！”

陈妃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轻轻依偎在我身侧，声音柔缓：“陛下圣明。那些宵小之辈只敢暗中作祟，只要陛下稳扎稳打，他们自然掀不起风浪。”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名录上的字迹渐渐模糊。肩头的酸胀消散了大半，心头的沉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点驱散不少。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听着檐角铜铃的轻响，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位心思缜密、能解君忧的妃子在侧，远比朝堂上那些只会打嘴炮的文官靠谱得多。这大明的烂摊子，虽难，却也并非毫无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