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顶端的狭窄平台在夜色笼罩下宛如孤岛,边缘松动的碎石随夜风不时滚落,发出细微窸窣声,坠入下方无边黑暗。林悦背靠冰冷巨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卷刃的工具钳,金属的冰凉触感,成了她对抗疲惫与绝望的唯一锚点。自那日冒险潜入敌营带回惊人消息后,时间便成了飞速流逝的细沙,下方营地喧嚣更甚,火把光亮频繁移动,犬吠夹杂着兴奋叫嚷,所有迹象都在昭示最后的时刻已然逼近。陈峰的高烧借草药稍有缓和,却因饥饿与惊吓虚弱得无法独立站立;沈清蜷缩在岩石缝隙阴影里,如受惊幼兽,任何声响都会让她浑身紧绷。而曾指引生路的“野人”,自那日黄昏留下模糊手势后便再无踪迹,是抛弃还是暗中谋划,无人知晓。岩洞平台虽暂避锋芒,却已是绝地——退路锁死、补给耗尽,下方是虎视眈眈的敌人,远方是未知敌友的船只,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抉择:困守待毙,或是冒险奔赴野人暗示的岛屿深处。
林悦声音干涩嘶哑,打破死寂,每个字都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我们不能等到天亮。下面动静越来越大,船可能随时靠岸,届时前后夹击,插翅难飞。必须趁夜色立刻离开。”
陈峰靠在岩壁上艰难喘息,闻言惨然一笑:“离开?往哪走?下面全是人,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走那条未知小路,怕是死得更快……”话语里满是油尽灯枯的绝望。
“留在这里,百分之百是死;走,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林悦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冷硬如铁,“野人指的路是唯一未被封锁的方向,它三番五次出现,或许真藏着生路。我观察过数日,他们的警戒范围从未覆盖岛屿深处,那片区域大概率是安全盲区。”
沈清颤抖着发问:“可林悦姐,万一它骗我们呢?那条路是陷阱,或是通向更可怕的地方……”
“就算是陷阱,也比坐以待毙强。”林悦打断她,眼中闪过决绝光芒,“我们没时间犹豫了,下半夜是他们警戒最松懈的时候,必须趁这个窗口行动。陈峰,我背你;沈清,你负责断后,听动静、及时示警。”
陈峰激动挣扎却无力瘫软,咳嗽着说:“背我?你自己都站不稳了,带上我,大家都得死……”
“丢下你,就算逃出去又能心安?”林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别再说拖累的废话,保存体力配合我就好!”她转向沈清,“拿出最后一点水,每人喝一口,再精简物资,只带武器和草药。”
沈清含泪点头,三人分饮了最后几口水。林悦快速将破旧衣物撕成布条,拧成结实绳索:“用这个把你绑在我背上,沈清,你来帮忙。”
在沈清协助下,林悦将陈峰牢牢捆在后背,体重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沉,她咬紧牙关稳住身形,额角青筋暴起。她将主竹矛交给沈清防身,自己握着工具钳与短矛。
“听着,”林悦喘息着叮嘱,“沿岩壁顶端往北走百步,有处藤蔓遮盖的陡坡,那是野人示意的地方。坡虽陡但下方有路,沈清你在前探路,用矛试探虚实,我背陈峰紧随其后。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出声、不准停下,直到找到安全处。”
子夜时分,乌云遮月,天地间一片墨黑。林悦深吸一口气,背负陈峰率先踏出平台,沈清紧握竹矛紧随其后。湿滑崎岖的岩壁上,背负一人的重量耗尽林悦残存体力,荆棘划破皮肤,碎石滚动的声响格外心悸,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好不容易抵达藤蔓前,林悦用短矛拨开植被,一条近乎垂直、被乱石树根覆盖的陡坡赫然出现,深不见底。
“我先下。”沈清声音发颤,却还是勇敢抓住粗壮藤蔓,小心翼翼向下攀爬。林悦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背负的重量让她重心不稳,数次险些滑倒,全靠紧抓藤蔓稳住身形。陈峰伏在她背上,清晰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与粗重喘息,泪水混着汗水滚落,浸湿了林悦后背的布条。
下降过程漫长煎熬,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压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林悦姐,到底了!这里是一条干涸的河道!”
林悦精神一振,奋力挪到河床,几乎虚脱地靠在潮湿河岸上大口喘气。此处光线更暗,两侧是陡峭岩壁,脚下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顺河道往下游走。”林悦稍作喘息便下令,她记得野人手势指向的是下游方向。
三人沿蜿蜒河道艰难前行,河道曲折无尽,黑暗中只有脚步声与喘息声相伴,疲惫与恐惧不断侵蚀意志。就在天色即将微明、三人体力耗尽之际,沈清突然停下,发出压抑低呼。
“怎么了?”林悦心头一紧,握紧短矛。
“前面没路了!是个水潭,河道通到潭里了!”沈清声音带哭腔,两侧岩壁在此合拢,形成无法逾越的屏障。
绝路!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三人心脏。
就在这时,水潭对岸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微弱火光,摇曳如星,清晰映照出一个披草叶的低矮身影——是野人!它举着小火把静静伫立,随后抬手指向水潭一侧岩壁下,一个被藤蔓完全遮盖的隐蔽洞口,接着将火把插在石缝中,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生路在洞内!是希望还是陷阱?林悦望着摇曳火光,回头已能听见追兵嘈杂声响逼近,没时间犹豫了。
“过水潭,进那个洞!”林悦嘶哑下令,声音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微光指引之处,是未知深渊还是唯一生门?他们只能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