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潮湿的霉腐气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洞外,暴雨过后的死寂被一种新的、更令人心悸的声响打破——下方入侵者营地传来的持续叫骂声、工具敲击岩石的脆响,以及那种被驯化的、充满攻击性的犬吠声,如同拉锯般切割着三人的神经。自那夜林悦冒险潜入敌营、带回关于“头目”、“货物”以及自身成为特定目标的消息后,已过去四天。洞内最后一点可食用的植物块茎已在清晨分食殆尽,岩壁渗出的水滴也越发稀少,干渴和饥饿不再是潜在的威胁,而是化作了胃部灼烧的绞痛和喉咙冒烟的实感。陈峰蜷缩在角落,伤口的愈合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元气,他眼神涣散,嘴唇干裂起皮,偶尔的呻吟也微不可闻;沈清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只有剧烈心跳撞击胸腔的震动证明她还活着。而那个曾提供草药、引路、又制造混乱的“野人”,自那日黄昏留下模糊的手势后,再无音讯。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下方搜索的动静却越来越近,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昭示着末日的临近。
(洞内昏暗如夜,仅有几缕光线从藤蔓缝隙挤入,在布满湿痕的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光斑。陈峰的胸膛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杂音。沈清将脸深埋在臂弯里,身体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林悦背靠冰冷的石壁坐在洞口内侧,那把卷刃的工具钳紧握在手,指甲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她对抗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虚弱。她的耳朵捕捉着下方每一丝声响,大脑却在绝望的泥沼中疯狂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我们……必须走了。”林悦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要么……趁还有最后一点力气,沿着‘野人’指的那条小路,往岛屿深处逃;要么……留在这里,等死。”
陈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喘息:“走?往……哪走?我……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下面全是人……有狗……出去……就是送死……”他的话语支离破碎,充满了彻底的绝望。
“留在这里,结局一样是死。”林悦的目光扫过陈峰枯槁的脸和沈清抖动的肩膀,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饿死,渴死,或者被他们冲进来打死。区别只在于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往深处走,至少……还有一丝不确定。那个‘野人’三番五次出现,它指引的方向,或许……有一线生机。”她想起那“野人”最后指向岩壁上方、伸出三根手指的举动,那是否意味着高处有暂时的安全?或者,是三天的期限?
沈清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可是林悦姐……那条路……我们根本不认识!万一……万一它真是骗我们的,把我们引到更危险的地方呢?下面那些人……至少……至少是看得见的危险……”
“看得见的危险,已经宣判了我们的死刑。”林悦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而未知的危险,或许藏着生路。我们不能再把命运交给这个即将被发现的岩洞。我们必须赌一把,赌那个‘野人’至少目前还需要我们活着,赌它指的路,比留在这里等死强!”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一阵眩晕让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岩壁才稳住身形。
陈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污垢,留下清晰的痕迹:“赌……拿什么赌……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命。”林悦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疯狂,“还有这最后一点力气!陈峰,你想像个老鼠一样死在这个洞里,还是想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死在外面,死得像个样子?沈清,你甘心吗?甘心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烂在这里?”她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两人心上。
沈清被林悦眼中的疯狂震慑住了,她看着林悦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哽咽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点头:“我……我跟你走……林悦姐……我跟你走!”
陈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光芒,嘶吼道:“走!妈的!走!横竖都是死!老子……老子就是爬,也要爬出去!不能……不能让那帮杂种得意!”求生的本能,在最后一刻压倒了绝望。
(决定既下,三人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没有食物可收拾,仅有几个树叶卷成的、还剩一点底子的水袋。林悦将最后几滴水平分,每人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她帮陈峰挣扎着站起,用一根结实的藤蔓将他的腰和自己绑在一起,以防他中途脱力。沈清则撕下衣摆,将工具钳和那半截断矛紧紧绑在背上。每一步动作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痛。林悦最后检查了一下洞口伪装的藤蔓,示意沈清准备好,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挪开了那块堵住侧面一条极其隐蔽缝隙的石头——那是“野人”曾示意过的、通往岩壁上方的狭窄通道。)
一股阴冷、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缝隙外灌入。通道仅容一人匍匐通过,陡峭向上,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我……我先上。”林悦的声音因虚弱而颤抖,却异常坚定,“沈清,你断后,注意下面动静。陈峰,抓紧我,无论如何……别松手。”
她不再犹豫,率先钻入那狭窄的通道,冰冷的石壁摩擦着身体,每向上爬一寸,都感觉肺部要炸开。陈峰紧随其后,沉重的身体大部分重量压在林悦腰间的藤蔓上,让她几乎窒息。沈清咬着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提供短暂庇护、如今却已成绝地的岩洞,也钻了进去。
黑暗、窒息、冰冷的绝望,以及每一下心跳都如同擂鼓的恐惧,充斥着狭窄的空间。不知爬了多久,就在林悦感觉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并且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
她拼尽最后力气,向上猛蹿了几步,终于将头探出了通道出口!
清新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然爬到了岩壁的顶端!这里是一小片相对平坦的区域,长着低矮的灌木和顽强的杂草。更重要的是,不远处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由岩石天然凹陷形成的水洼,里面蓄着清澈的雨水!
“水……有水!”林悦几乎哭出来,她奋力将几乎昏迷的陈峰拉上来,自己也瘫倒在地。沈清爬出来后,看到水洼,也激动得浑身发抖。
三人不顾一切地爬到水洼边,用手捧起清冽的雨水,贪婪地喝了起来。甘甜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暂时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气,下方突然传来入侵者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犬吠声,似乎已经到了他们刚刚离开的岩洞洞口!紧接着,是石块被砸开、藤蔓被撕裂的混乱声响!
“他们……他们进去了!”沈清脸色惨白,惊恐地望向下方。
林悦的心沉到谷底,幸好他们出来了!但这里并不安全,声音这么近,很容易被听到。她挣扎着起身,观察四周。这里地势虽高,但缺乏遮挡,并非久留之地。那个“野人”指引他们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这点水?
她的目光扫过水洼对面,突然定格在一处——几块巨石交错形成的阴影下,似乎有一个更深的、被藤蔓半遮掩的裂缝!
难道……那里才是真正的藏身之处?
就在这时,下方的犬吠声突然变得高亢急促,并伴随着入侵者兴奋的呼喊:“有痕迹!他们往上面跑了!追!”
脚步声和犬吠声正沿着岩壁,朝着他们这个平台的方向而来!
林悦脸色大变,拉起刚喝了几口水、依旧虚弱的陈峰,对沈清低吼:“快!进那个石缝!”
求生的本能再次爆发,三人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石缝。希望如同石缝中透出的微光,微弱,却真实存在。而追兵,已至脚下。
第3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