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拖着濒昏的陈峰,在漆黑泥泞的丛林里蹒跚前行。冰冷雨水肆意冲刷,每一步都似踩在绵软泥潭,又像拖着千斤重担。陈峰身体愈发沉重,粗重喘息混着痛苦呻吟,后背伤口渗出血水,被雨水稀释,在脚下蜿蜒成淡红痕迹。林悦早已体力透支,肺部灼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肯放弃的意志硬撑。身后远处,追兵的怒骂与杂乱脚步声隐约传来,虽被风雨树林阻隔,却如跗骨之蛆,紧追不放。绝望似无边黑夜,几乎将她彻底吞噬。
(陈峰脑袋无力耷拉在林悦肩头,意识模糊,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含糊话语,时而痛苦呻吟,时而带着哭腔唤着“妈妈”。林悦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架着他,另一只手紧握半截染血断矛,既是支撑的拐杖,也是唯一的防身武器。雨水顺着发丝、脸颊滑落,模糊了视线,刺骨的寒意浸透全身。她早已迷失方向,只能凭着本能,朝着远离追兵声、植被更茂密黑暗的方向艰难挪动,只求寻一处暂时容身的藏身地。)
“陈峰!撑住!别睡!听见没有!”林悦声音嘶哑得近乎失声,用力摇晃着同伴沉重的身躯,恐惧如冰冷毒蛇,缠绕住心脏。陈峰体温在雨水冲刷下低得吓人,呼吸也愈发微弱。
“冷……好冷……林悦……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陈峰艰难睁开眼,瞳孔涣散,声音细若游丝,满是绝望。
“胡说!我们不会死!我不准你死!”林悦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沈清还在洞里等我们!我们答应过要带她活下去!你给我清醒点!”这话字字恳切,不知是在鼓励陈峰,还是在自我打气。
就在这时,林悦脚下猛地一滑,两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进一个被茂密藤蔓、蕨类植物半掩的土坑里,泥水四溅。这一摔几乎让林悦晕厥,陈峰更是直接没了声息。
“陈峰!”林悦惊慌爬过去,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得近乎察觉不到的气流,才稍稍松了口气,心却沉到了谷底。再这样下去,就算没被追兵追上,陈峰也撑不到天亮。
绝望之际,林悦忽然嗅到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却特殊的气息——不是雨水的土腥,也不是草木的腐味,而是一种淡淡的、类似草药碾碎后的清苦气息,在雨夜丛林里格外突兀。
她猛地抬头,警惕望向气息传来的方向——土坑上方,那片密如墙壁的藤蔓之后。黑暗中,似有两点微光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谁?谁在那里?”林悦握紧断矛,强撑着站起身,将陈峰护在身后,声音因恐惧与虚弱不住颤抖。
没有回应,唯有风雨声与远处隐约的追兵怒骂。
是错觉吗?还是追兵包抄过来了?林悦心脏狂跳,神经紧绷到极致。
死寂的几分钟过去,就在林悦即将虚脱倒地时,前方不远处的藤蔓突然传来轻微“沙沙”声,紧接着,一小捆用宽大树叶包裹的东西,从藤蔓缝隙中被抛了出来,精准落在她脚边的泥水里。
林悦吓得后退一步,断矛直指藤蔓方向,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异动。
藤蔓后依旧毫无动静,那捆东西静静躺在泥水中,透着莫名的诡异。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确认暂时无危险后,林悦才极度谨慎地用断矛拨弄那捆东西。树叶散开,里面的物件显露出来——几片深绿肥厚、揉出汁液的陌生植物,散发着浓郁清苦药香;一小块黑褐似树脂又似凝固蜂蜜的东西;还有一截中空细竹筒,装着疑似清水的液体。
这是……药?
林悦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又抬头望向死寂的藤蔓墙。是谁?为何要帮他们?
“嗯……”陈峰一声痛苦呻吟拉回她的思绪,闪电偶尔划过,映照出他苍白如纸的脸,气息微弱。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林悦咬牙下定决心。她先拿起竹筒,轻嗅确认是清水,蘸取一点涂在唇边,无异常刺激感,自己先喝了一小口,静待片刻无碍后,才小心翼翼掰开陈峰的嘴,给他灌了几口。清水入喉,陈峰似恢复了一丝微弱意识,眉头轻蹙。
接着,她拿起那几片药草,虽不认识,却从汁液气息联想到消炎镇痛的野草。犹豫片刻,她将药草放进嘴里嚼碎,浓烈苦涩瞬间充斥口腔,随即吐出来,小心翼翼敷在陈峰后背狰狞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衣摆相对干净的内衬,用雨水浸湿,擦拭他手臂发炎的划伤,再将那块黑褐粘性物件涂抹上去。
做完这一切,林悦彻底虚脱,瘫坐在泥水里,紧紧靠着昏迷的陈峰,用身体为他遮挡些许风雨。她紧握断矛,双眼死死盯着藤蔓方向与四周黑暗,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缓缓流逝,雨势渐小,变成淅淅沥沥的雨丝,远处追兵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不知是已然放弃,还是被引向了别处。
令人惊喜的是,约莫半个时辰后,陈峰的呼吸渐渐平稳,虽仍处于昏迷,身体却不再那般冰冷,伤口渗血也止住不少,手臂涂抹黑褐药膏的部位,红肿竟有消退迹象!
这药……真的有效!
林悦心中涌起复杂情绪——有绝处逢生的狂喜,有对神秘援助的深深困惑,更有难以言喻的不安。暗中的“存在”是敌是友?为何出手相助?它与之前窥视营地的是同一方吗?这座岛屿上,难道还藏着不止一股未知力量?
她抬头望向藤蔓后更深沉的黑暗,只觉这座岛屿,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诡异。
天边,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漫长恐怖的一夜,终将过去,可新的谜团与未知,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