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里的无声抗争)
寝殿内重归死寂,仿佛余吟从未出现过。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黏腻感和黑雾猫咪带来的诡异困惑,却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江凌陌心头,挥之不去。他将自己紧紧裹在厚重的羽绒被里,连一丝缝隙都不留,试图用黑暗和密闭来构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然而,恐惧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并没有因为物理上的隔绝而消失,反而在被窝这个狭小空间里发酵、膨胀。他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慢火上煎烤,每一秒都无比难熬。静止不动只会让那些糟糕的念头更加清晰。
于是,在绝对黑暗和寂静的被窝深处,江凌陌开始了他新一轮的、无人知晓的“抗争”——滚来滚去。
他先是像只不安分的蚕蛹,紧紧裹着被子,朝着床的内侧用力一滚。身体撞到内侧冰冷的床幔,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停顿了一下,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引来任何关注后,又朝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床的外侧滚去。这次动作幅度更大,差点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床沿,幸好他及时用手抵住了边缘,才避免了再次摔下床的厄运。
他就这样,裹着厚重的、几乎要让他窒息的被子,在宽大的床铺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 滚来滚去。向左滚,撞到内侧床幔;向右滚,险险挂在床边。动作算不上流畅,甚至有些笨拙和赌气般的用力,与其说是滚动,不如说是一种焦躁的、无意义的、消耗体能的蠕动。
一米五的身形被厚重的被子完全包裹,滚起来更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怨念的糯米糍,或者一个和被子搏斗的金色毛毛虫。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金发,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被窝里的空气也变得浑浊闷热,但他似乎毫不在意,或者说,这种身体上的不适,反而能稍微转移一下他内心那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他在用这种孩子气的、近乎自虐的方式,宣泄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愤怒、委屈、恐惧和那一点点不肯彻底熄灭的不甘。每一次用力的翻滚,都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我讨厌这里!放我出去!” 每一次撞到边界,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现实的残酷:“你无处可逃。”
他不知道这样滚有什么意义,也许毫无意义。但他需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这样愚蠢的、徒劳的、仅限于这张床范围内的“运动”,也好过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绝望将他吞噬。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直到精疲力尽,直到手臂和腰腹因为反复用力而酸软,直到被窝里的氧气都变得稀薄,让他有些头晕眼花。他终于停了下来,像一条脱力的鱼,摊开四肢,仰面躺在被子的束缚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身体的疲惫暂时压倒了精神的狂躁。他望着眼前一片纯粹的黑暗,灰色的眼眸因为缺氧而有些湿润,意识渐渐模糊。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下次……换个方向滚……也许能滚得更远一点……
(而在他不知道的维度,某个监测仪器上,代表他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的小光点,正以一种毫无规律、近乎抽风的方式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引得观测者投去了短暂而“关切”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