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2

（死灰复燃的作死之魂）

寝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少年压抑后残留的、细微的抽噎声在空气中缓缓消散。江凌陌蜷缩在床铺深处，深陷在疲惫与屈辱带来的昏沉睡眠中。然而，就在这看似彻底被驯服的静谧之下，某些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特质，正如同未被完全碾碎的草籽，在绝望的冻土下悄然萌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浓密濡湿的金色睫毛颤动了一下，灰色的眼眸缓缓睁开一条缝隙。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各处传来的过度刺激后的酸软和皮肤下隐隐残留的麻痒感，就先一步唤醒了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下意识地又想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吝于使出。喉咙干涩发痛，是之前笑喊到嘶哑的后遗症。全身上下，尤其是腰侧和脚心，仿佛还烙印着那灵巧而残酷的手指触感。

完了……彻底完了……

他灰眸黯淡，内心被一片灰色的绝望笼罩。那些变态……根本是无法抗衡的存在……自己之前所有的挣扎和挑衅，在他们眼里，恐怕真的就只是一场滑稽的猴戏吧？

认命吧……江凌陌……别再……

就在这自我否定的念头即将占据主导时，另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倔强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深处幽幽响起：

【……略略略……】

【……打不着……气不气……】

【……无敌风火轮……卖萌光波……】

那些他之前极度亢奋状态下做出的、如今回想起来羞耻到脚趾抠地的作死画面，一幕幕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随之而来的，并非仅仅是羞耻和后悔，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隐秘的……快感？

一种在刀尖上跳舞、在老虎嘴边拔毛、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后，居然还能（暂时）活下来的……刺激感？

尤其是当他回忆起薛祁那带着残忍愉悦的血瞳，叶耀那气急败坏又兴奋异常的表情，甚至苏鹤那万年不变的数据流都出现卡顿的瞬间……

一种荒谬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悄然蔓延——

好像……把他们气到那种程度……也挺……有意思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赶紧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试图把这可怕的想法甩出去。自己是疯了吗？刚刚才经历了长达两小时生不如死的“笑刑”，现在居然还敢有这种想法？！

可是……那点不甘寂寞、渴望搞事的作死之魂，一旦被唤醒，就再难轻易压下。

他偷偷抬起一点眼皮，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空旷死寂的寝殿。确认那些可怕的存在此刻并不在“现场”。一种侥幸心理开始作祟。

也许……也许他们觉得这次惩罚已经够了？也许他们暂时不会再关注自己了？

就在这复杂的、混合着恐惧、屈辱、后怕以及一丝死灰复燃的叛逆心理中，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丝气力，将嘴唇凑到枕边，发出了一声比蚊子哼哼还要细微、带着浓浓鼻音和沙哑的、气若游丝的呢喃：

“……下次……还敢……”

这声音轻得几乎不存在，与其说是宣言，不如说是他对自己内心那股不屈（作死）精神的最后一点倔强确认。说完，他立刻像只受惊的鸵鸟，把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心脏因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而砰砰直跳。

然而——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冰冷、平静、毫无预兆的声音，如同耳语般，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嗯？”

是苏鹤（图尔查兹）的声音！

江凌陌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吓得连呼吸都停滞了，灰色的眼眸因极致惊恐而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床上，连颤抖都忘了！

他……他听到了？！他居然听到了？！这么小的声音他都能听到？！这囚笼里到底还有没有隐私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预想中更残酷的惩罚并未立刻降临。那声“嗯？”之后，周围再次陷入了沉寂。但江凌陌却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洞察一切的血瞳，正穿透空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这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怂样。

那短暂的、死灰复燃的作死勇气，在这声冰冷的“嗯？”面前，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我再也不敢了”的绝望。

（维度夹缝中，苏鹤（图尔查兹）血瞳中的数据流平稳运行，记录下新的数据：【目标个体JLMO，在‘终极矫正’后，出现短暂行为抑制，随即产生微弱反抗意念。备注：需加强持续性监控与……适时‘提醒’。】）

江凌陌把自己死死埋进枕头，内心泪流成河。

不敢了不敢了！下次真的不敢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