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字判房的阴冷气裹着纸墨腥，凌砚捏着支玄色冥笔，指尖泛着常年浸在阴冥里的青灰，一笔一画在阴魂簿上勾填。簿页泛着暗哑的幽光，每落下一字，便有缕极淡的黑气缠上笔尖，又顺着他腕间细弱的冥纹消散——这是阴间最底层判官的日常，无惊天案可断，无重权在握，每日不过登记游魂去向、核验轻量阴债，混够资历盼着每月考核不垫底，保住这碗“阴差饭”。
“凌砚，判官令到，速去前殿领命！”门外传讯阴差的声音撞在石壁上，带着几分急促，打破了判房里的沉寂。
凌砚笔尖一顿，墨点在簿页上晕开个小痕，他皱眉擦了擦，起身时玄色官袍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阴尘。前殿这会儿聚了不少同阶判官，个个面色凝重，殿中悬着的冥镜泛着不稳的暗光，镜面上裂纹似的纹路里，偶尔窜出缕刺目的阳色气流，看得人心头发紧。
“诸位可知，三日前冥府中枢灵脉异动，浊气外泄，竟引着人间沉寂千年的灵气有了复苏迹象。”殿上，执掌低阶判官调度的崔府君沉声道，指尖点向冥镜，“灵气初醒，阴阳失衡，凡间阴邪势力已开始躁动，游魂窜逃、邪祟扰世的案子渐多，冥府需派判官下凡驻点，监察灵气走势、处理低阶阴邪，顺带对接上界遗落在凡间的至宝、遗孤诸事。”
话音落，底下判官们窃窃私语，有面露难色的，也有暗自发怵的——谁都清楚，下凡看似是差遣，实则是苦役。凡间阳刚气场与阴间判官的阴属性灵根相悖，落地便难吸收灵气进阶，且任务繁杂，每月需打卡报备进度，出一点错就可能削官降为阴差，屡犯更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有背景有实力的，早找理由推脱了。
凌砚缩在人群末尾，心沉了沉。他资历浅，考核常年中等，没什么后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大概率落得到自己头上。
果不其然，崔府君念出的名单里，第一个便是他的名字。“凌砚，派驻凡间江城，领判官初阶权限，持召灵牌、月补冥气凭证，每月初五前在驻凡打卡群报备任务，不可懈怠。”
凌砚上前领命，指尖触到任务文书时，一股冰凉的冥力裹上来，带着强制约束——文书入魂，任务未完成便会触发反噬。他还领到块巴掌大的黑色木牌，刻着扭曲的阴纹，是召灵牌；另有张泛着微光的符纸，是每月领取冥气补给的凭证，耗损的力量只能靠这个恢复，想进阶，绝无可能。
“府君，下凡后若遇力所不及之事……”凌砚犹豫着问了句，他力量本就不算强，落地又受桎梏，真遇上厉害阴邪，怕是扛不住。
“召灵牌可唤低阶灵役相助，存续一时辰，量力而行即可，优先保任务进度，别丢了官职。”崔府君摆了摆手，没再多说，显然也没指望他们能办多大事，稳住基本盘就够了。
领完差事，凌砚回判房收拾了些随身物件——几叠基础冥符、一本简易辨邪录，再无他物。阴阳通道在冥府西侧的忘川渡口，入口处的雾气翻涌得厉害，比往日暴躁不少，显然是灵脉异动所致。他踏入雾气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撕扯感传来，阴属性灵力被疯狂压制，胸口闷得发疼，眼前一黑一白交替，再睁眼时，已落在一片嘈杂的街头。
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阳刚气息，像无数细针扎在皮肤上，他下意识运转判官灵力抵御，却发现灵力刚动便消散大半，连平日里随手就能拘住的游魂气息，都感知得模糊不清。他抬手试了试吸收周遭气息，不管是灵气还是冥气，都像碰着了铜墙铁壁，半分进不来，体内灵力固定在初阶水准，纹丝不动。
“果然受桎梏了……”凌砚低骂一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官袍隐成凡间常见的休闲装，才敢抬头打量四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与阴冷寂静的阴间截然不同，陌生得让他有些发慌。
他找了个僻静的小巷躲着，翻出崔府君给的纸条，上面写着“冥府驻凡打卡群”的群号，还有句叮嘱：入群后每日签到，每月报任务，群内同批判官可互通消息，勿泄露判官身份。
保住官职的关键就在这打卡群和后续任务上，凌砚不敢马虎，摸出刚从阴间兑换的凡间手机，指尖还不太习惯触屏操作，输群号时，末尾的“7”不小心按成了“8”，核对都没来得及，便点了申请加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凌砚松了口气，靠在墙角缓着阳气场带来的不适。他看着巷口来往的行人，每个人身上都裹着鲜活的阳气，偶尔有几缕微弱的阴邪气息一闪而过，却都藏在暗处，不敢露头。
灵气复苏，阴邪躁动，他这底层判官下凡，既要应付任务，又要适应凡间，还得守着力量不变的限制，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凌砚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等着群管理员通过申请，没察觉到，自己输错的群号后面，缀着一行刺眼的群名——三界玄门中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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