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祖籍苏州,外祖父一支却只有母亲与舅舅两个嫡亲孩子。外祖父在苏州行商,母亲远嫁京城,舅舅与舅母便留在江南照顾家族生意。舅舅的嫡子,也就是我的大表哥幼时便在我家学堂念书。早几年回苏州祖籍地考取童生,而后便一直在家中书院读书。今年十六,听闻是父亲与外祖家商议,让表哥参加明年的科考,所以今年初就已经打算着进京。母亲前些日子也好好张罗了一番,舅舅不便久居京城,表哥进京原也要住家里的。但考虑到家里还有我这个适龄女子要谈婚论嫁,我哥哥的婚事也定在了明年开春,左右家里事多怕是照顾不到。舅舅舅母原本就是商贾之家,他们家原本就在京城置办了房舍,舅母从前陪着表哥在京中读书,舅舅便去外地忙着生意。前段日子来信说是会在八月回京同家人过中秋,到底是踩着日子回京了。
舅舅与我虽然并未常年久处,但每年各种节礼,还有些苏州当地时新的姑娘玩意,打小便从不间断的送到京城来。舅舅疼我与哥哥,父亲母亲也疼爱表哥。表哥幼时来家里念书,是父亲开蒙,后来便隔些日子就会来京中小住。前几年,哥哥科考之后外放江南,舅舅家也出力不少。父亲母亲一向敬重舅舅,我也自然不会怠慢。
“是啊,等你舅舅送你表哥来,你们也好好说说话。”母亲似乎是想起什么,诶了一声:“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上学呢,阿漓你不是还挺喜欢成明表哥的嘛?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
“母亲...那都是多小的事了...”
说起这个成明表哥我就想到被樊振东闹着掉进池塘的事,可别再说了。幼时只是因为多看了几眼表哥的文章,便被樊振东闹个没完。好在母亲也没在这个事情上纠结,转而说起明日进香的事。
“明日还有你哥哥未来岳母许家夫人一起去,你可要替你哥哥好好表现,知道了吗?”
“昭君姐姐会一同去么?”
“你昭君姐姐在家里待嫁,怎好与我一同出现?”母亲翻了翻铺开的布料绸缎,挑了一匹素雅的天青色在我身上比划着,又点点头说道:“这个回头给你做条新裙子,赶在你舅舅舅母来之前可得做好。”
“母亲...”
翌日清晨,元吉早早便叫我起来。这时辰倒是起得比往常还要早些,但母亲去进香一向如此早起。我也早就习惯,元吉手脚麻利的梳洗着,嘴上还说着夫人让吩咐早些梳妆过去见她。
“姑娘,今日可要戴这个?”
元吉拿着一根翠玉流苏出来,那是及笄时舅母送的礼物。正好昨日与母亲说起表哥那些事,今日梳妆元吉就赶巧拿了舅母送的东西。我摇摇头,只让她简单的插了几根珠花。
望着镜中颇为清素的脸,点点头:“既是去烧香,合该素净些,就这样吧。”
“姑娘,那许夫人也会来的。姑娘要不再簪个钗子?”
“也是,那你再拿个过来。”
既是许夫人在,总不能让母亲丢脸,又往腰间挂了几件配饰这才来到前厅。母亲早已准备好,看到我来便招招手。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确认我这一身打扮没什么问题才喜笑颜开。
“我们家阿漓真好看。”
“是母亲生的好看。”
“哈哈哈你这小鬼,嘴巴真甜。”
母亲去进香一向是不吃早饭,打点完毕我们便往西成寺出发。自打樊振东去参军,我也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樊伯母。如今一转眼,也快两年的时间。坐在马车内忍不住挑开窗帘往外看去,八月的京郊绿意葱葱,西成寺香火鼎盛,往来做法事的不乏许多贵族大家,这清晨的大道也热闹得很。
车马摇晃着,没多久便停在西成寺门口,与我们差不多时间到的还有樊家的马车。母亲随即拉着我的手过去,马车外樊伯母身边的刘妈妈正扶着伯母下车,见我们过来连忙行礼。
“沈夫人,沈姑娘。”
“快别见外了。”母亲挥挥手与樊伯母打了个照面,眼瞧着伯母脸色着实太差,下意识便拉住她的手说到:“虽是八月,这清晨郊外也凉,怎么身边人也不知道给姐姐披件外袍,这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带了带了,是我觉得燥热放在马车里了。”樊伯母握着母亲的手,眉眼间的愁绪也少了几分:“姐姐能约我出来进香,我高兴得很。”
“是该高兴些呢,你瞧我家阿漓,今晨我还在说姑娘家越长越标致呢。她这些日子被我拘在家里学些女工看账的,你也许久没见,你看看我有没有说错?”
母亲说着便拉了站在一旁的我,樊伯母慈爱的眼神从未改变,柔柔地看了我一会儿才轻声说道:“阿漓本来就生的好看,姐姐这样好看的女子,自然有标致的女儿。阿漓,过来让伯母看看。”
我乖巧的走上前行礼,手被樊伯母拉了过去,如今晨母亲一般左右打量,嘴角的笑意也荡漾开来:“再过几个月等阿漓过生辰的时候,伯母再去看你可好?”
“到时候伯母可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