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谷的旅程,比想象中更为漫长。秋意渐浓,最终被凛冽的寒风彻底取代,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披上了银装,他们的旅途进入了第一个冬天。
对于星璃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魔都心城气候恒定,何曾见过如此浩瀚的雪原,感受过如此刺骨的寒冷?起初,她还觉得漫天飞雪浪漫新奇,但很快,严寒的现实便让她吃了苦头。她那身精致的裙甲并不足以抵御持续的寒风,小脸冻得发白,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屿澈的情况稍好,轮回之地的严苛训练让他对恶劣环境的忍耐力更强。他果断改变了路线,寻找可以避风的山洞或岩缝过夜,并将自己外套里较为厚实的里衬拆下,强行给星璃加裹在身上。
“我、我不冷……”星璃牙齿打着颤,还想逞强。
屿澈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用找到的干燥树枝和收集来的枯草,努力地钻木取火。他的小手冻得通红,却异常稳定。终于,一簇微弱的火苗蹿起,逐渐变成温暖的篝火。
感受到久违的暖意,星璃立刻凑到火堆旁,舒服地叹了口气。她看着屿澈被冻红的双手,星空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和动容。
“给。”屿澈将灌满雪水、已经烤热的竹筒递给她,“喝点热水。”
热水下肚,一股暖流蔓延向四肢百骸。星璃看着跳跃的火光,忽然小声说:“澈,你懂得真多。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冻死啦。”
屿澈正在翻烤着仅剩的、硬邦邦的干粮,闻言动作顿了顿,低声道:“没有你,我早就死在狼魔口下了。”
这是事实,也是最质朴的认可。两人对视一眼,在噼啪作响的篝火中,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映出的暖光。无需更多言语,相依为命的情感在严寒的冬日里愈发深厚。
为了补充食物,屿澈不得不冒险在雪地里设置更隐蔽的陷阱。有一次,他追踪一只雪兔的痕迹,不小心踩空,摔进了一个被积雪覆盖的浅坑,扭伤了脚踝。
星璃找到他时,看到他疼得额头冒汗却紧咬牙关不吭声的样子,顿时慌了神。她试图用治疗术,但她所掌握的更多是净化、攻击或空间类的魔法,对于这种纯粹的肉体损伤,效果甚微。
“别急,只是扭伤。”屿澈反而安慰她,凭借记忆,指挥星璃找来特定的、带有镇痛效果的冰冷石块和坚韧的树皮,自己咬着牙进行了简单的固定。
那天晚上,星璃没有再睡。她守在屿澈身边,将自己能调动的、最温和的星辰之力如同月光般,一丝丝地渡入屿澈受伤的脚踝,虽然不能立刻治愈,但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疼痛和肿胀。
屿澈在朦胧中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清凉舒适感,以及身边女孩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安宁。他第一次,在陌生的女孩身边,彻底放松地沉沉睡去。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当第一抹新绿破开冻土时,屿澈的脚伤也基本痊愈。这个冬天,他们一起熬过了严寒,分享了最后一口食物,在漆黑的雪夜里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也共同见证了冰河解冻、万物复苏的奇迹。
星璃不再是最初那个对野外一无所知、只会依赖力量的小公主,她学会了辨认更多可食用的植物,学会了如何更好地保存火种。而屿澈紧锁的眉宇间,也偶尔会因为星璃某些天真的、异想天开的想法而流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们就像两株在严寒中相互依偎的幼苗,共同抵御着风雨,也共同吸收着阳光雨露,悄然生长。
这一日,他们终于沿着一条解冻后潺潺流动的小溪,走到了一片地势较低、土壤肥沃的区域。远远地,他们看到了被开垦出的、整齐的田垄,以及田垄尽头,几缕袅袅升起的炊烟。
有人烟!
屿澈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既有终于接近目标的激动,也有对未知人类的警惕。他下意识地拉住了星璃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星璃也收敛了平日的好奇与活泼,紫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谨慎。她感受着屿澈手心传来的、略带薄茧却异常坚定的触感,心中那份因接近陌生环境而产生的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有他在身边,似乎去哪里,都不必害怕。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两个孩子身上,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们手牵着手,站在田野的边缘,眺望着那片象征着人类世界入口的村落。
六岁的冬天已经过去,属于他们的故事,即将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