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明德中学的银杏叶开始大片大片地往下落，铺得校道像条金色的毯子。苏晓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教学楼出来，远远就看到“时光信箱”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踮着脚往信箱里看，手里还攥着个红色的小布包。
是张琪。
他比三年前高了不少，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只是那双眼睛，看到苏晓时依旧亮得像颗星。
“张学长！”苏晓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张琪回过头，笑了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顺道过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信箱上，“这就是你们说的‘时光信箱’？”
“嗯，去年校庆弄的，今天正好开箱。”苏晓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写给你的信？”
张琪的耳朵微微发红：“不用了，就是……来放样东西。”他打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个小小的铜铃铛，铃铛上刻着和陈念日记本里一样的符号，摇一摇，声音清脆得像泉水叮咚。
“这是……”苏晓认得，这铃铛和当年张伯挂在腰间的那个很像，只是这个更小更精致。
“陈念以前总说，走夜路时听到铃铛声就不害怕了。”张琪把铃铛放进信箱，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箱的木纹，“前阵子在古玩市场淘到的，想着……她或许用得上。”
苏晓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明白李萌为什么总说“张学长看信箱的眼神，比看实验报告还专注”——有些思念，确实比数据更重。
“对了，”张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封信，递给苏晓，“这是给林晚学姐的，麻烦你转交一下。”
信封上没写地址，只画了个简易的实验室图标，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铃铛。
苏晓接过信，掂量了一下，不厚，却沉甸甸的。
张琪没多留，说还要赶回去处理数据，临走前又看了眼信箱，像是在确认铃铛有没有“坐稳”。苏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银杏道尽头，忽然觉得，那些关于“铃铛能指引方向”的传说，或许不是空穴来风。
当天傍晚，林晚收到信时，正在实验室整理标本。她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捏着信角拆开，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是张琪特有的工整，却比平时潦草了些，像是写得很急。
“林晚：
出差时在秦岭深处看到一种蓝色的小花，很像你当年在植物园种的那种。当地人说这花叫‘回音草’，对着它说话，风会把话带到想去的地方。
我对着它说了句‘谢谢’，谢你当年把陈念的日记给我看，谢你……一直替我们守着那些故事。
铃铛挂在信箱里了，她说过，听到铃铛响，就知道是自己人。
秋天干燥，记得多喝菊花茶。
张琪”
林晚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陈念抱着膝盖坐在实验室门口哭，说张琪去国外交流前，把她养的花全移到了温室，还笨手笨脚地插了个铃铛在花盆里，说“花开时铃铛会响，就像我在跟你说话”。
那时她还笑陈念太好哄，现在才懂，有些温柔，从来都藏在最笨的细节里。
她把信纸折好，夹进陈念的日记里，正好夹在那片最新的银杏叶旁边。日记本的空白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是陈念的笔迹，娟秀却有力：
“铃铛响三声，是我在想你。”
林晚合上书，走到窗边。夕阳正落在实验楼的屋顶上，给那些晾晒的标本镀上了层金边。远处的操场上，新生正在军训，口号声此起彼伏，混着风吹银杏叶的“沙沙”声，像一首轻快的歌。
她拿出手机，给张琪发了条消息：“铃铛收到了，声音很好听。”
几乎是秒回——“那就好。”
林晚笑了笑，抬头看向校史陈列室的方向。那里的灯亮着，苏晓和李萌大概正在整理今天开箱的信，偶尔传来她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铃铛。
信箱里的铜铃铛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而此时的校史陈列室里，苏晓正拿着放大镜研究那个铃铛：“你看这刻痕，和陈念学姐日记里画的符号一模一样！”
李萌凑过来，突然“咦”了一声：“这铃铛下面好像缠着东西。”
两人小心翼翼地解开铃铛上的红绳，发现绳尾系着个极小的纸卷，展开来，上面只有三个字，是陈念的笔迹：
“我听到了。”
苏晓和李萌对视一眼，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几片，其中一片慢悠悠地飘进陈列室，正好落在铃铛旁边。阳光穿过叶缝照进来，在字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有些话，不必说给风听。
因为懂的人，自然会懂。
就像铃铛响时，总有一个人会抬头，知道那是在说——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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