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来的天空下,雨,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欢派对。
我跟顾明月的初次邂逅,也是在一个下雨天。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那是热带独有的芬芳,我喜欢这种味道。
我站在廊下悠然地抽着烟,眼睁睁看着雨势愈发汹涌。
我从来都不喜欢打伞,所以柜子里仅仅存放着一件雨衣。然而,就在方才我去拿雨衣的时候,柜子里却空空如也。
黄雯凌对雨衣避之不及,她声称雨帽会弄乱她精心打理的发型。钟晓晴早已被她的妈妈接走,而其他的人根本不敢碰我的东西。所以,毋庸置疑,拿走我雨衣的人是安琪。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琢磨身为校长千金的安琪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无聊的举动,我只清楚地意识到,雨越下越大,再不抓紧离开,就真的走不掉了。
“高……高静书!”
面前陡然出现一把黑色的雨伞,伞主人白皙的手背与黑色的雨伞,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那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我认得她,新来的转学生顾明月,这几日可是校园里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
容貌姣好,家境优渥,成绩优异,这一切在她身上都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她有个从政的母亲。
用安琪的话来说就是,她的校长老爸见到顾明月她妈都恨不得把腰低到地里。
“不需要。”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欲离开。
我向来不习惯接受陌生人这般突如其来的好意。
顾明月着急地追了上来,她的脚步有些急促,溅起了地上的一些小水花,打湿了她的小腿袜。
她将伞强硬地塞到我手里,随后扭头便奔入那茫茫雨幕之中。
我望着顾明月的背影,一种奇妙的感觉攀上心头。
我还是打开了那把伞,有伞不用是傻逼。
“高静书。”
安琪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见安琪手里拿着我的雨衣,一脸玩味的神情。
安琪指了指奔向雨幕的那个身影,笑容恶劣。
“她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要不要玩个游戏?”
我瞬间知道安琪想做什么,无非是想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明月一点点陷进我给她编织的情网,最后被玩弄、抛弃后的狼狈模样。
我盯着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蓦地生出些不忍,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句“好”。
因为我答应过,会无条件信任和支持安琪。一直以来,安琪做事,我从不问原因,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和承诺。
所以我在安琪的授意下开始接近顾明月,或许正如安琪所说,顾明月对我有意思,所以一切进行的格外顺利。
从此我跟顾明月形影不离,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如果让我来形容自己,那么我会说自己是地下室里的旧蜡像,不会融化,也见不到阳光。那阴暗潮湿的角落,是我给自己划定的囚笼,黑暗和孤独是永恒的伴侣。
而顾明月说,我是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
“因为你很珍贵。”
那一刻,我的心脏加速跳动。
后来我与明月分道扬镳,我才终于懂得那时我心脏跳动的频率。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我跟顾明月是在雨中分别的,也正如我们在雨中相识。
自从林慧君死后,我心中总有不安,我把那种感觉归结为害死人之后的恐慌。
而安琪也在此时提出让我结束与顾明月之间无聊的游戏,她迫不及待想看她狼狈的样子了。
我照做了。
顾明月远比她们想的要狼狈。
她紧紧抱着我求我不要抛弃她,我分不清落在她脸颊上的是雨还是泪的水滴。
不远处黄雯凌和钟晓晴窃窃私语,不出所料我也看清了安琪脸上的不屑与嘲讽。
“你喜欢我,可我觉得很恶心。”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我也愣住了,但我私心地想保留她的尊严,只能用这句话逼走她。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安琪告诉我,她自杀了。
“可惜没死成,不过这段时间应该是看不见她了。”
安琪说这话时毫无愧疚之意,脸上竟还挂着笑。
黄雯凌怯生生地道:“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不出所料,她遭到了安琪的呵斥。
而我在此时已完全听不进去,不顾安琪的叫喊离开了秘密基地,直至站在顾明月家的大门前,才堪堪回过神来。
我没有资格去跟她说对不起,这样的言语太过苍白。
而我也没想到我错过了见她的最后一面。
锤子落下的时候,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迅速传遍整个头部。
我并未如电影或小说中那般,在临死时像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死亡来得快。
我只是悔恨,我明白的太晚,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明月在我心里种下的树已然结出了一颗尚未成熟的青果,酸涩而又令人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