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云宗一行人抵达幻月渊入口。
只见两座陡峭山崖如门户般对峙,中间一道裂隙氤氲着朦胧的月白色光华,灵气如潮汐般向外涌动,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紊乱气息。这便是幻月渊的入口,看似祥和,内里却自成天地,凶险莫测。
齐准身为大师兄,面色沉肃,再次叮嘱众人:“幻月渊内幻象丛生,空间错乱,切记跟紧队伍,万不可独行。”他的目光尤其在唐雅和陆茶瑶身上停留了一瞬。陆茶瑶乖巧应是,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唐雅,带着一丝隐晦的冷意。
唐雅并未留意到她的目光。她站在队伍中段,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玉笛。临行前,师尊并未再有特殊交代,只在众人辞行时,淡淡说了一句“谨慎行事”。可她却觉得,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片刻,比他人更长了些许。
“进。”齐准一声令下,率先踏入那月白光华之中。众人紧随其后。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周遭景物瞬间模糊、扭曲。待双脚重新踏上实地,众人已身处一片奇异的天地。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一片永恒的、散发着柔和月光的穹顶,使得整个秘境都笼罩在一种朦胧而梦幻的光线里。四周是虬结盘绕的奇异古木,枝叶间流淌着淡淡的灵光,远处传来潺潺水声,更显幽深静谧。
“好浓郁的灵气!”采撷忍不住惊叹,深吸一口气,手中的花篮里几株灵草似乎都更鲜活了些。
“灵气浓郁,往往也意味着危险。”墨白冷静地提醒,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燕寒与沈优常默契地一左一右护住两翼,卿陆指尖轻拢,一缕无形的音波已扩散开去,探查周围动静。
队伍按照既定阵型,谨慎地向前探索。初始一段路程颇为顺利,采摘到一些外界罕见的灵草,也遭遇了几波低阶妖兽,皆有惊无险。
然而,幻月渊之所以凶名在外,便在于其“幻”字。
行至一处开阔的溪谷时,四周的雾气不知不觉间浓郁起来,月光在雾中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小心,是幻雾!”齐准低喝,提醒众人固守心神。
话音未落,唐雅便觉眼前景物一变!方才还并肩而行的同门瞬间消失,周围的古木扭曲变形,化作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凄厉的嘶吼声直冲耳膜。更可怕的是,心底最深的恐惧被勾起——她仿佛看到师尊齐青云冰冷的面容,眼中满是失望与厌弃,对她说:“你令为师蒙羞。”
唐雅脸色一白,呼吸骤然急促,下意识地握紧了玉笛。那幻象如此真实,几乎要撕裂她的心防。
‘意随音走,音由心生。’
就在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仿佛在她心底响起。是师尊教导她时的声音!
一股力量自丹田玉笛中隐隐传来,温润平和,与她自身灵力呼应。唐雅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清醒半分,她毫不犹豫地将玉笛置于唇边。
没有特定的曲调,只是遵循着《灵枢谱》的基础法门,吹奏出清心守神的韵律。
笛音清越,如清泉流淌,洗涤灵台。周遭那恐怖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了一下,虽未完全消散,却不再能轻易撼动她的心神。她看到身旁不远的陆茶瑶似乎正对着一片虚空娇叱连连,而齐准则眉头紧锁,周身剑气激荡,显然也陷入了各自的幻境。
她的笛音,不仅稳固了自己,那清心的韵律也如涟漪般扩散,稍稍缓解了附近几人的压力。齐准率先挣脱,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赞许。
然而,不等众人完全摆脱幻雾,异变再生!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自溪谷深处传来,伴随着大地震动,一头体型庞大、形似巨蜥,周身覆盖着暗沉鳞甲,额生独角的妖兽冲破雾气,猩红的双目死死锁定了这群闯入者。其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妖兽!
“是独角虬龙!小心,它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其独角能扰乱灵力!”齐准脸色一变,高声示警,“结阵!”
众人迅速靠拢,剑光、法术、音攻齐齐向那妖兽招呼而去。然而这独角虬龙防御极强,鳞甲上火星四溅,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它粗壮的尾巴横扫,带着千钧之力,卿陆的古琴音波被强行震散,采撷的花篮被打飞,灵草散落一地。
燕寒与沈优常的剑气斩在它身上,只留下浅浅白痕。墨白寻隙一剑刺向其眼部,却被它灵活地扭头避开,剑尖划在鳞片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混乱中,那独角虬龙似乎认准了笛音对它有种莫名的干扰,竟不顾其他人攻击,猛地朝唐雅所在的方向冲撞过来!血盆大口张开,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唐师妹小心!”齐准惊呼,欲要回援却被虬龙狂暴的灵力逼退。
陆茶瑶就在唐雅不远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惊惧,非但没有上前,反而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唐雅直面那恐怖的威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她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本能地举起玉笛格挡——尽管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师尊所赐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清光!
一道虚幻却无比凝练的白色身影自清光中一步踏出,衣袂飘飘,面容冷峻,不是齐青云又是谁?!
这虚影出现的瞬间,整个溪谷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没有看唐雅,只是对着那扑来的独角虬龙,并指如剑,轻轻一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宛如九天银河垂落,带着凛冽不可侵犯的威严,瞬间贯穿了独角虬龙的头颅!
“噗——!”
庞大的妖兽身躯猛地一僵,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轰然倒地,溅起漫天烟尘。那坚不可摧的头颅上,留下了一个前后透亮的窟窿。
虚影缓缓消散,重新化为流光没入玉佩中。那玉佩的光芒也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唐雅身上,尤其是她腰间那枚已然受损的玉佩上。
能蕴含宗主一击之力,并在危急时刻自动护主的法宝……这岂是普通的赏赐?
齐准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担忧。
陆茶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死死绞着衣角,看向唐雅的眼神里,嫉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喷出火来。
唐雅怔怔地站在原地,握着带有余温的玉佩,心跳如鼓。方才那道虚影出现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冷气息,以及……那气息中蕴含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焦灼。
师尊……
他并非全然不顾。
这份无声的守护,比千言万语更让她心潮澎湃,却也让她意识到,这份特殊的对待,必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幻月渊的历练,才刚刚开始,而暗流,已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