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烛火彻夜未熄,沈微澜身着常服端坐案前,指尖划过江南赈灾急报上的字字句句,眸底沉凝如渊。内侍刚将柳太傅拟定的赈灾方案呈上来,殿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暗卫统领萧策躬身入内,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暗卫探得,国舅爷沈渊昨夜密会三位藩王特使,似在商议阻挠赈灾之事。”
沈微澜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斑,她却面不改色,淡淡道:“他们想怎么阻挠?”
“据密报,沈渊已暗中传令江南织造局,令其扣押朝廷拨付的赈灾绸缎;同时,与沈氏联姻的靖王、楚王、蜀王,已令封地官员封锁边境,禁止粮商向江南运粮,意图让赈灾粮草短缺,嫁祸陛下治理无方。”萧策如实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懑。
沈微澜冷笑一声,将朱笔重重搁在笔洗中,溅起细碎的水花:“真是迫不及待要给朕添乱。”她起身走到殿中,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天下舆图,江南之地被圈出的红圈格外刺眼,“他们以为,断了粮草绸缎,江南就会乱?就会让百姓质疑朕的能力?未免太过天真。”
“陛下,需不需要臣即刻带人拿下沈渊的亲信,夺回被扣押的绸缎?”萧策请示道。
“不必。”沈微澜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沈渊是朕的国舅,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动他,只会让外戚势力反扑,还会落得一个残害宗亲的骂名。朕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转身回到案前,重新拿起朱笔,在赈灾方案上迅速批注,“传旨,令户部尚书苏廉即刻从国库调拨三百万两白银,绕道湖广运往江南;令秦将军从京畿卫戍军中抽调五千将士,护送粮草银两,沿途严查私自封粮的官员,如有违抗,先斩后奏。”
“臣遵旨!”萧策领旨正要退下,沈微澜又补充道:“另外,令暗卫密切监视沈渊与三位藩王的往来,收集他们勾结的证据,尤其是靖王——朕记得,靖王封地紧邻江南,此次封锁粮道,他定是主谋之一。”
萧策躬身应诺,悄然退去。殿内恢复寂静,沈微澜望着案上的舆图,指尖落在靖王封地的位置,若有所思。靖王赵珩是先帝的弟弟,手握南方三州兵权,向来野心勃勃,先帝在位时便对其多有提防,如今借江南大水发难,显然是想趁机动摇她的统治根基。
次日清晨,柳鸿渐带着修订后的赈灾方案入宫,得知沈微澜已另作安排,不禁赞叹:“陛下绕开湖广粮道,令秦将军护送粮草,既避开了藩王的封锁,又能震慑沿途官员,此计甚妙。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忧色,“江南织造局被沈渊把控,赈灾绸缎无法及时运到,百姓寒冬将至,恐难御寒。”
沈微澜早已想好对策,她从案上取出一份奏折,递与柳鸿渐:“太傅请看,这是江南按察使顾彦呈上来的密折。顾彦是朕潜邸时提拔的官员,为人正直,此次江南大水,他已暗中联络当地富户,筹集了一批棉衣棉被,只是缺少朝廷的名分,不敢贸然分发。”
柳鸿渐接过奏折一看,眼中顿时亮了起来:“陛下英明!顾按察使忠心可嘉,若能以朝廷名义支持他,既解了百姓御寒之急,又能打击沈渊的气焰。”
“正是此意。”沈微澜点头道,“朕令你拟旨,封顾彦为江南赈灾副使,全权负责百姓安置与御寒物资发放,所需银两从国库调拨,不必经过江南织造局。同时,传旨斥责江南织造局督办玩忽职守,令其即刻将扣押的绸缎运往灾区,若有延误,革职查办!”
柳鸿渐躬身领旨,心中对这位年轻女帝的布局愈发钦佩。沈微澜看似没有直接动沈渊,却通过提拔顾彦、斥责织造局督办,一步步瓦解了他的阻挠,既解决了实际问题,又避免了正面冲突,手段高明至极。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三日后,秦将军派人传回急报,护送粮草的军队行至靖王封地边境时,遭到靖王麾下将士阻拦,理由是“未经王爷允许,外地军队不得入境”。
“好一个‘未经允许’!”沈微澜将急报拍在案上,语气冰冷,“靖王赵珩,真是胆大包天!”她站起身,在殿内踱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朕本想留他几分颜面,可他却步步紧逼,那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她转身对身旁的内侍道:“传旨,令秦将军不必纠缠,直接率军绕过靖王封地,从水路进入江南。同时,令翰林院拟诏,历数靖王赵珩三大罪状:封锁粮道、阻挠赈灾、私阻朝廷军队,着令其即刻入朝请罪,若逾期不至,以谋逆论处!”
这道圣旨一出,朝野震动。靖王手握兵权,势力庞大,沈微澜登基不久便敢于对他下手,让许多观望的官员都捏了一把汗。沈渊得知消息后,更是坐立不安,他没想到沈微澜会如此强硬,竟直接下旨斥责靖王,甚至以谋逆论处。他连忙派人前往靖王封地,劝靖王暂且隐忍,入朝请罪,可靖王却早已被野心冲昏头脑,不仅拒绝入朝,反而暗中调集军队,摆出了对峙的架势。
消息传回京城,柳鸿渐忧心忡忡地入宫劝谏:“陛下,靖王手握重兵,若真的起兵反叛,江南刚遭大水,朝廷又要应对战乱,恐难支撑。不如暂且放缓对靖王的追责,先全力完成赈灾,待局势稳定后再作打算。”
沈微澜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太傅,朕知道其中的风险,但靖王此次阻挠赈灾,已是触怒天威,若不加以严惩,其他藩王定会纷纷效仿,届时天下大乱,更难收拾。”她顿了顿,继续道,“朕早已暗中令萧策率暗卫潜入靖王封地,联络靖王麾下不满其野心的将领,一旦靖王起兵,便里应外合,拿下靖王。同时,秦将军的军队在江南赈灾结束后,便可迅速北上,牵制靖王兵力。”
柳鸿渐闻言,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他没想到,沈微澜早已布下后手,不仅有应对靖王反叛的准备,还能兼顾江南赈灾,这份深谋远虑,实在不像一个刚登基的年轻帝王。
就在此时,江南传来捷报:顾彦凭借朝廷的支持,顺利安置了数十万灾民,发放了御寒物资,江南局势逐渐稳定;秦将军的粮草也顺利抵达,灾区的赈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靖王赵珩见沈微澜早已布防,又失去了沈渊的暗中支持(沈渊见靖王势孤,怕引火烧身,已暗中撤回了支持),顿时慌了手脚,不敢再贸然起兵,只能硬着头皮入朝请罪。
靖王入朝那日,沈微澜端坐太极殿,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靖王身着囚服,跪地叩首,口中直呼“臣罪该万死”。沈微澜目光冷冽地看着他,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缓缓道:“靖王,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不该封锁粮道,阻挠赈灾,更不该私阻朝廷军队,辜负陛下信任。”靖王连连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渗出鲜血。
“你不仅知罪,更是大逆不道!”沈微澜的声音陡然提高,“身为藩王,食君之禄,却在百姓遭难之际,为一己私欲,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靖王吓得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殿内群臣大气不敢喘,都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伍。
沈微澜看着跪在地上的靖王,心中清楚,此时杀了他,虽能震慑其他藩王,但也会让宗亲势力离心离德。她沉吟片刻,缓缓道:“念在你是先帝弟弟,皇室宗亲,朕饶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顿了顿,高声宣布:“削去靖王赵珩藩王爵位,贬为郡王,封地削减一半,兵权收回朝廷;其麾下参与阻挠赈灾的将领,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靖王脸色惨白,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叩首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
处理完靖王,沈微澜的目光转向站在群臣中的沈渊。沈渊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沈微澜并未立刻处置他,只是淡淡道:“国舅爷,江南织造局扣押赈灾绸缎一事,你可知晓?”
沈渊身子一颤,连忙跪地叩首:“臣……臣并不知情,定是织造局督办自作主张,臣愿领罚。”
“哦?”沈微澜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国舅爷身为外戚之首,却连自己管辖的织造局都管不好,真是失职。”她并未深究,只是道,“罚你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今后若再出现此类事情,休怪朕不念亲情!”
“臣遵旨,谢陛下宽宏大量。”沈渊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谢恩。
沈微澜心中清楚,此时还不是处置沈渊的最佳时机。沈氏外戚在朝中根基深厚,若贸然动他,恐引发朝野动荡。如今先削去靖王的兵权和爵位,震慑其他藩王,再敲打沈渊,让他收敛锋芒,待自己根基稳固后,再彻底清理外戚势力。
江南赈灾的风波渐渐平息,沈微澜通过一系列雷霆手段,不仅顺利完成了赈灾,稳定了江南局势,还打击了藩王和外戚的势力,巩固了自己的皇权。百姓们感念她的恩德,纷纷称颂这位年轻的女帝英明神武,而朝中官员也彻底看清了沈微澜的手腕和决心,不敢再轻易违抗她的旨意。
然而,沈微澜知道,这只是她帝王之路的一个小插曲。朝堂之上,暗流仍在涌动,外戚势力未除,藩王隐患仍在,还有北方匈奴的威胁,以及民生凋敝、国库空虚的现实问题,都在等待着她去解决。
那日傍晚,沈微澜独自登上皇宫的观星台,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心中感慨万千。她想起了潜邸时的艰辛,想起了登基时的誓言,想起了那些支持她、辅佐她的人,也想起了那些阻挠她、反对她的人。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陛下,夜色渐凉,该回宫了。”内侍轻声提醒道。
沈微澜回过神,点了点头,转身向宫中走去。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宫墙上投下一道坚毅的轮廓。她的脚步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脉搏上,向着属于她的时代,大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