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镜像

希望的嗡鸣如同海市蜃楼，在扭曲的空间中指引方向，却无法缩短亡命奔逃的路径。红夫人的追击如同附骨之疽，猩红的雾刃一次次撕裂空气，将本就光怪陆离的空间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菲欧娜的呼吸灼热而急促，肺部像是要炸开。每一次强行催动门之钥开辟那短暂得可怜的通道，都让她喉头涌上更多的腥甜。紫色的眼眸因过度消耗而布满了血丝，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伊莱的状况同样糟糕，肩膀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粗糙包扎的布条，预知能力在生死关头被压榨到极限，脑海中充斥着破碎的尖叫和扭曲的光影，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布洛黛薇的飞行姿态越来越踉跄，被雾刃扫中的翅膀无力地耷拉着，但它依旧顽强地履行着职责，用嘶哑的鸣叫发出一次次预警。

“右前方……空间相对稳定……有掩体！”伊莱的声音破碎不堪，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信息。

菲欧娜没有回应，只是猛地改变方向，扑向一堆如同融化巨人骸骨般的扭曲建筑残骸后面。几乎在他们躲入掩体的瞬间，一道猩红雾刃狠狠劈在他们刚才经过的位置，将那片蠕动的空间斩出一道久久无法愈合的黑色裂痕。

两人靠着冰冷的、不断变换形状的残骸剧烈喘息。外面，红夫人飘忽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轻笑，仿佛在享受这场残酷的猫鼠游戏。

“这样下去……不行……”伊莱喘息着，冷汗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从他下颌滴落，“她的攻击……太快……我的预知……跟不上……”

菲欧娜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掩体侧面，一块相对平整、如同黑色镜面般的空间碎片上。那碎片映照出他们狼狈的身影，以及远处红夫人那模糊扭曲的倒影。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伊莱，”她的声音低哑而急促，“下一次她攻击的时候，不要躲。”

伊莱猛地“看”向她，尽管蒙着眼罩，那震惊与不解的情绪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

“相信我。”菲欧娜打断他可能的质疑，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块镜面碎片，“把你的预知……全部集中在她攻击落点的‘瞬间’，告诉我最精确的位置！然后，站着别动！”

伊莱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瞬间明白了菲欧娜想做什么——她要利用红夫人攻击时必然伴随的空间扰动，以及那块奇异的空间镜面，做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这需要他对攻击轨迹的预知精确到毫厘，也需要菲欧娜对时机的把握妙到巅毫，更需要……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任何一环出错，他都将在红夫人的雾刃下瞬间毙命。

没有时间犹豫。红夫人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迅速靠近。

伊莱猛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混乱的碎片，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如同聚焦阳光的透镜，全部投向那即将到来的、致命的瞬间！

“来了！”他嘶声喊道，“正前方！三米！一秒后！”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红夫人那腐烂而美艳的脸庞从雾气中探出，带着残忍的笑意，猩红的雾刃如同毒蛇出洞，直刺伊莱的心脏！而伊莱，依照菲欧娜的指令，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能感受到雾刃尖端那冻结灵魂的寒意！

千钧一发！

菲欧娜动了！她不是去推开伊莱，而是将手中嗡鸣不止的门之钥，如同掷出标枪般，狠狠刺向旁边那块映照着红夫人攻击轨迹的黑色镜面！

“嗤——！”

仿佛玻璃碎裂的巨响！门之钥刺入镜面的瞬间，整个扭曲空间都为之剧烈一震！那镜面并非被破坏，而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幽蓝的光芒从钥尖爆发，瞬间吞噬了红夫人刺出的那道雾刃，以及……雾刃所经过的那片空间！

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狂暴的通道被强行打开！通道的另一端，并非别处，正是红夫人自己所在的位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红夫人那志在必得的一击，通过被扭曲反射的空间通道，绝大部分能量竟朝着她自己反噬而去！

“啊——！！！”

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惨嚎响起！红夫人显然没料到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一击，被自己的雾刃结结实实地击中，身影瞬间变得模糊黯淡，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剧烈地闪烁起来！她周身的怨念和空间掌控力也随之大乱！

这反击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但代价也同样惨重！

强行扭曲空间反射攻击，对菲欧娜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反噬！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扭曲的墙壁上，然后滑落在地。门之钥脱手飞出，叮当落地，光芒彻底熄灭。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菲欧娜！”伊莱肝胆俱裂，顾不上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踉跄着扑到她身边。

布洛黛薇也哀鸣着落在菲欧娜身边，用头轻轻蹭着她冰冷的脸颊。

红夫人遭受重创，一时无法维持稳定的形态，在远处发出痛苦的尖啸，身影在雾气中明灭不定，似乎暂时失去了追击的能力。

伊莱颤抖着手，探向菲欧娜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灵性波动更是微弱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了密码机被破译的嗡鸣！第二台，第三台！求生者们并未放弃！

紧接着，庄园大门方向传来了沉重的、令人心悸的轰鸣——大门正在被开启！

生路就在眼前！

伊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菲欧娜，又看了一眼远处虽然受创但并未完全失去威胁的红夫人。他咬了咬牙，用未受伤的手臂，艰难地将菲欧娜背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但此刻对他来说，却重若千钧。

他不能丢下她。绝不。

“布洛黛薇，指引方向！”他嘶哑地命令道，背着菲欧娜，一步一步，朝着大门开启的方向，在这片噩梦般的扭曲空间中，开始了最艰难、也是最坚定的跋涉。

身后，红夫人的尖啸逐渐被空间扭曲的噪音淹没。前方，生还的曙光如同微弱的星辰，在破碎的镜像尽头，摇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