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刺破迷雾带的刹那,林夏看见护盾外的冰晶开始震颤。那些亿万年来悬浮不动的细小晶体,此刻像被唤醒的星辰,沿着光束的轨迹向上攀升,在母站周围织成一张闪烁的网。
“全星系信标响应率百分之七十三。”老周的机械义眼飞速扫描数据,“还有十七个信号源在……联邦核心星域?”
林夏猛地看向星图。联邦议会大厦所在的阿尔法星系,此刻正有一道微弱的脉冲在闪烁,频率与蟹状星云的信标完全吻合。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失落舰队”失踪前的最后报告——他们曾护送一批从地心深处挖掘出的“史前金属”,目的地正是阿尔法星系的秘密研究所。
“母站在传输数据。”控制台突然亮起红光,一段三维模型在屏幕上缓缓旋转:那是个由无数信标组成的球形阵列,每个信标都连接着一根能量导管,最终汇聚向母站核心。而模型边缘,标注着一行星语,被老周的翻译程序实时转译:“奇点屏障,启动需全星系信标同步。”
“奇点屏障?”林夏皱眉,“是用来对抗那片黑色物质的?”
话音未落,飞船的警报系统突然尖叫。迷雾带边缘的黑暗正在加速扩张,那些吞噬星光的物质不再是缓慢蠕动的墨汁,而是化作无数道黑色的触须,顺着冰晶的缝隙钻进来。离母站最近的一艘古老飞船瞬间被触须包裹,林夏眼睁睁看着那艘船的金属外壳像被强酸腐蚀般消融,连带着船体上的发光纹路一同化作虚无。
“黑色物质的成分分析出来了。”老周的声音发紧,“是……坍缩的时空碎片。它们不是在吞噬物质,是在抹除空间本身。”
林夏想起蟹状星云信标最后的画面:蓝色星球在火焰中崩解时,周围的空间确实在扭曲、收缩,像块被揉皱的纸。原来那不是星球爆炸,是空间本身的湮灭。
“响应率百分之七十九。”老周盯着屏幕,“还差最后一个信标——在仙女座星系边缘,信号很弱,像是快熄灭了。”
林夏看向母站核心的塔楼。那盏银色的灯此刻正闪烁着不安的红光,周围的冰晶网已经被黑色触须撕开了一道缺口,触须像毒蛇般探向母站的能量导管。
“我们去接它。”林夏突然推操纵杆,“设定航线,仙女座边缘,最高速。”
“可是头儿,”老周急道,“那里的时空乱流比迷雾带更可怕,护盾撑不了十分钟!”
“那也得去。”林夏看着屏幕上仙女座的坐标,那里的脉冲频率正在衰减,像个濒死的心跳,“你没发现吗?所有信标都在同一个时间点启动——它们在等我们补全最后一块拼图。”
“远航者九号”冲出母站防御圈的瞬间,黑色触须擦着船尾掠过。林夏能感觉到飞船的金属骨架在呻吟,抗干扰护盾的能量读数断崖式下跌。舷窗外,时空乱流像打翻的调色盘,紫色的星云与橙色的等离子体交织成漩涡,飞船在里面被抛得左右摇晃。
“还有三分钟抵达信号源。”老周死死按住摇晃的控制台,“能量储备只剩百分之十五!”
林夏突然看见前方的乱流中,有个银色的光点在闪烁。那是个比蟹状星云信标小得多的装置,半个外壳已经被时空乱流磨平,却仍在固执地发出脉冲。而它的旁边,漂浮着一艘断裂的飞船残骸,船体上的标志依稀能辨认出——是联邦“探索者级”早期型号,至少有两百年历史。
“是先驱者号!”林夏瞳孔骤缩,那是人类冲出太阳系的第一艘星际飞船,官方记录称它在三百年前失踪于仙女座边缘,“原来它一直在这里……”
飞船靠近时,林夏才发现信标被固定在先驱者号的残骸上,像是船员最后的挣扎。她操纵机械臂抓住信标,就在接触的瞬间,一段模糊的音频流进了通讯频道。
“这里是先驱者号……我们找到了……它们不是敌人……是信使……黑色物质在追……信标必须……”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时空乱流掐断了喉咙。
林夏猛地回头,只见飞船后方的乱流中,一片黑色正在迅速蔓延,比之前的触须更庞大,更汹涌。
“返航!”她嘶吼着拉回操纵杆。
当“远航者九号”拖着信标冲回母站时,黑色物质已经漫过了冰晶网的大半。林夏看着机械臂将信标嵌入母站核心的最后一个接口,整个空间站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
所有信标同时亮起,能量导管里流淌着银白色的光,像无数条星河汇聚向中心。一道巨大的球形屏障以母站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黑色物质像冰雪遇热般消融。
屏障外,林夏看见更多的飞船正在赶来。有的来自联邦星域,有的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文明标记,甚至有几艘外形和先驱者号相似的古老飞船,像是从时空的缝隙里钻出来的。
老周的机械义眼突然转向她,屏幕上跳出一段新的星语翻译:
“欢迎回家,所有文明的信使。”
林夏望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宇宙,那些曾经被黑色物质笼罩的区域,正在重新亮起星光。她忽然明白,信标从来不是在示警,也不是在召集战争。
它们是在铺路,铺一条让所有文明能在毁灭前相遇的路。
“头儿,”老周的声音柔和下来,“联邦议会发来了通讯请求,他们想知道……我们该怎么称呼这个地方?”
林夏想了想,看着母站核心那盏不再闪烁、持续发光的灯,轻声说:
“叫它‘星尘港’吧。”
这里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