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以一种无声的方式达成了。
没有歃血为盟的仪式,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基于最简单需求与最纯粹能力的结合。司徒威涟提供他特殊的血液作为“稳定剂”,冯宝宝则以她苏醒的本源之炁作为“安抚剂”,共同维系着沈之衡体内那脆弱的平衡。
夜色再次笼罩雪山,岩石凹陷处燃起了一小堆篝火,驱散着严寒,也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吴嬷嬷和阿贵在经历了连番惊吓后,终于支撑不住,裹着能找到的所有衣物,在火堆旁沉沉睡去,鼾声中还带着未散的惊悸。
司徒威涟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他脸色苍白,之前取血对他消耗不小。但他不敢深睡,耳朵时刻留意着兄长的呼吸声。
冯宝宝则坐在沈之衡身边,她没有睡意。体内奔腾的炁让她精力充沛,而沈之衡体内那如同定时炸弹般的诅咒,也让她无法完全放松。她时不时伸出手指,搭在沈之衡的手腕上,感知着他脉象的细微变化,如同一个最尽职的守卫,监控着险情的苗头。
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司徒威涟身上。她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次取血,都会让这个男人的生命气息微弱一分,如同风中残烛。但他每次都会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仿佛那流失的不是生命,只是无关紧要的清水。
这种行为,在冯宝宝简单直接的认知里,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救别人?在她的本能里,保护自己才是第一位的。但看着沈之衡因此得以安睡,她又觉得,或许……这也是一种“有用”的办法?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沈之衡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眉头再次微微蹙起,体内的诅咒似乎又有了一丝躁动的迹象。
几乎是同时,司徒威涟猛地睁开了眼睛,冯宝宝搭在沈之衡腕上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
司徒威涟立刻取出取血针,动作熟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冯宝宝则已经将手掌虚按在沈之衡的背心,精纯柔和的炁缓缓渡入,先行进行安抚。
混合着特殊血液的药液再次注入沈之衡体内,与冯宝宝的炁相辅相成,将那蠢蠢欲动的诅咒再次强行压制下去。沈之衡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司徒威涟松了口气,额角却渗出了更多虚汗,他靠在岩壁上,微微喘息。
冯宝宝收回手,看着司徒威涟虚弱的样子,忽然开口:“你,快不行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雪是冷的”这样一个事实。
司徒威涟闻言,苦涩地笑了笑:“还……撑得住。”
“撑不住,会死。”冯宝宝指出显而易见的结果,“你死了,他就少了一个‘胶布’。”
司徒威涟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但只要他能活下去……”
“他活下去,你死了,有什么用?”冯宝宝打断他,逻辑清晰得近乎冷酷,“两个人都活着,不是更好?”
司徒威涟怔住了,看着火光映照下冯宝宝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认真的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百年来,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执念就是保住兄长的性命。从未有人,会如此直接地告诉他,他的命,也很重要。
“我的炁,”冯宝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司徒威涟,“好像,也能让你‘舒服’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她提出这个建议,并非出于同情或怜悯,更像是出于一种“资源优化”的考虑——维持住这个“血液供应者”的状态,对维持沈之衡的稳定有利。
司徒威涟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的手,犹豫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冯宝宝那本源之炊的强大与神异,或许……真的能缓解他因取血而带来的生命力流失?
他最终点了点头:“有劳。”
冯宝宝将手掌虚按在司徒威涟的背心,与对待沈之衡时的柔和不同,她渡入司徒威涟体内的炁,带着一种更强的生机与滋养之力。这股力量如同温煦的阳光,照进他因常年消耗而有些干涸的经脉与生命本源,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适感。
司徒威涟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和因取血带来的虚弱感,竟然真的被驱散了不少,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好像,有用。”冯宝宝收回手,对自己的“治疗”效果做出了评价。
司徒威涟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确实轻松了许多,他看向冯宝宝的眼神,更加复杂。这个少女,不仅力量强大,她的炁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治愈效果?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多谢。”他由衷地说道。
冯宝宝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沈之衡身上,仿佛那才是她需要重点关注和维护的“核心设备”。
夜色深沉,篝火噼啪。
岩石凹陷处,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三角关系:一个昏睡不醒,被诅咒缠身的兄长;一个耗尽心力,以血续命的弟弟;一个力量苏醒,思维独特,却意外成为两人维系纽带的少女。
守护的契约,在这冰天雪地中,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缔结。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小小的避风港里,希望的火苗,未曾熄灭。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