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风贴着地面爬行，卷起几片枯叶，在冰帝学院西侧围墙根打转。金属栅栏在月光下泛青，像一排沉默的哨兵。

江临川伏在阴影里，呼吸压得极低。

他穿着全黑作战服，手腕上缠着战术带，指尖沾了层薄霜。空气冷得刺骨，每一次吸气都像吞进碎玻璃。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早已熄灭，只有仓库区还亮着一圈微弱的应急灯，红得发暗，如同警戒的眼睛。

目标：B-7号仓库，地下二层。

记忆合金原料存放点。军用级镍钛诺，熔点敏感，需恒温恒湿保存。市面上买不到，黑市有价无货。

他不能等。

护腕的设计图在他脑中反复展开——内层导电织物，中层记忆合金网，外层碳纤维加固。能随体温激活形变，锁死关节时提供0.3秒延迟缓冲。足够让一个普通选手打出超速反手。

但前提是，拿到材料。

他贴墙移动，脚步轻如猫踏雪。红外探测器每隔七秒扫过一次地面，他数准节奏，翻越隔离带，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没发出一点声音。

门在眼前。

双电子锁。上下并列，绿色指示灯交替闪烁。物理锁芯藏在电磁屏蔽罩内，外部信号干扰无效。标准的防爆防撬结构。

他从后颈取出一支小瓶，透明液体静止在真空管中，表面凝着白雾。

液氮。

温度：零下196摄氏度。

他将喷嘴对准锁芯接缝，缓缓释放。冷气瞬间蔓延，金属表面结出一层灰白色霜晶。锁体收缩，电路接触点开始失灵。

滴——

第一声警报未响，只是系统自检波动。监控后台可能还没察觉异常。

他继续注入。

三秒。

五秒。

咔。

一声闷响，像是骨头断裂的轻音。

上锁解锁。

他迅速拔出氮管，用绝缘钳撬开外壳，手指探入，取出一块银灰色条状物，长约十厘米，薄如刀片，触感冰冷而柔韧。

记忆合金到手。

他将其装入真空袋，密封，贴身收好。

转身欲离——

忽然停步。

眼角余光扫过锁体残骸。

不对。

这锁……太脆了。

正常情况下，液氮冷冻需持续八秒以上才能造成结构性失效。他只用了五秒半。

除非……

锁芯本身已有微裂纹。

有人动过？

他蹲下，用指甲刮了刮霜层下的金属断面。

细微划痕。非工具所致。更像是……热胀冷缩反复作用的结果。

不是新锁。

是替换件。

他瞳孔微缩。

冰帝的安保系统从不使用二手零件。

除非是紧急维修。

而最近一次报警记录……是三天前，网球部训练场电力短路。

巧合？

他站起身，不动声色退后两步，沿着原路返回。

翻墙时，左手在围栏上一撑。

就在那一瞬，他感觉到掌心下方有一丝异样。

不是锈蚀，也不是油漆剥落。

而是——一道几乎不可察的刻痕。

十字交叉。

很小，深浅一致，像是某种标记。

他没停留，跃下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十分钟后，郊区废弃工厂。

铁皮屋内一盏孤灯摇晃，照出桌面上摊开的设计图纸。

他取出那块合金，在台灯下细细观察。

银白光泽，表面有细密纹理，像是冰裂纹。他拿起放大镜，逐寸扫描。

忽然，动作一顿。

在合金边缘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道极细的接缝。

不是制造工艺留下的。

是人为嵌入。

他换上精密镊子，轻轻撬开一角。

里面空腔。

不大，刚好能塞进一枚微型芯片。

卡槽。

预留的。

他盯着那个空腔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原来如此。

他们早知道会有人来拿。

甚至……希望有人来拿。

否则何必特意留下这个卡槽？

不是为了追踪。

是为了调包。

只要他把这块合金做成护腕，一旦通电激活，信号就会自动接入某个未知网络。位置、频率、使用习惯……全部暴露。

高明。

太他妈高明了。

他合上合金片，放在桌上。

灯光下，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一半的刀。

他坐下来，点燃一支烟。

火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映亮他的侧脸。

眉骨深，鼻梁直，眼神静得像死水。

他知道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放弃这块材料，另寻他法。

二是……将计就计。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烟雾弥漫，遮住他的眼睛。

片刻后，他伸手，从背包里拿出另一块合金。

颜色略深，质地更沉。

这是他自己炼的。纯度98.7%，差一点达不到军标，但够用。

他把它放在灯下，和偷来的那块并排。

一模一样。

除了……那个卡槽。

他拿出雕刻笔，微型焊枪，开始工作。

三个小时后。

新的合金片完成。

他在内侧也做了一个卡槽。

位置、深度、角度，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

里面装的，不是接收器。

是反向脉冲发射模块。

一旦被远程激活，不仅不会泄露信息，反而会顺着信号源逆流而上，炸掉对方的主控终端。

以毒攻毒。

他把这块自己做的合金嵌入护腕原型机。

按下启动键。

嗡——

轻微震动传来。

护腕收紧，记忆合金层受热变形，贴合手臂曲线。碳纤维外壳发出清脆的咬合声。

成了。

他戴上它，举起来，在灯光下缓缓转动。

金属光泽流转，像一条沉睡的蛇苏醒。

窗外，天边已泛出灰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雨是在中午下的。

城市上方云层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临川走在街头，护腕藏在袖子里，紧贴皮肤。

他刚离开一家私人实验室，拿到了最后一批测试数据。

性能达标。

反应延迟0.28秒，误差范围±0.03。足以支撑一场高强度对决。

他走进地铁站，避开摄像头死角，站在角落等车。

车厢空荡，他坐下，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消息：

【你拿到了东西。】

他不动声色，删掉。

又一条：

【但他们已经知道是你。】

他睁开眼。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轰鸣。

他知道这不是恐吓。

是提醒。

或者……试探。

他回复：【谁？】

对方已离线。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对面车窗。

玻璃映出他的脸。

冷静，毫无波澜。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人会在比赛场上盯上他。

有人会想看看，那个突然崛起的“无名选手”，到底有什么本事。

而他会让他们看到。

看到护腕如何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

看到他是如何，用一块本该用来追踪他的芯片，反手送对方一场系统崩塌。

他站起身。

列车进站，门开。

风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气息。

他迈步走入车厢。

袖口微动。

护腕静静蛰伏，等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觉醒。

---

夜晚再次降临。

某处地下格斗场。

没有名字，只有编号：X-9。

这里不登记身份，不直播，不录像。胜负靠拳脚说话。

今晚主角是一对双打组合——来自关西的退役职业选手，曾因暴力伤人被禁赛三年。

他们点名挑战任何敢上场的人。

奖金：五十万日元。

规则：无限制，可弃权，但必须打满三局。

没人敢应战。

直到他出现。

黑衣，瘦高，脸上没什么表情。

主持人问他名字。

他说：“不用记。”

裁判递来登记表，他直接撕了。

人群哗然。

对手冷笑：“找死？”

他不做回应，只抬起右手，缓缓卷起袖子。

护腕露出。

银灰色，线条冷峻，像是从机械骨骼里长出来的。

对手皱眉：“那是啥？义肢？”

他没答。

站定，准备姿势。

第一局开始。

对手抢攻。

快，狠，配合默契。一人佯攻，一人绕后突袭。

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他动了。

一步横移，半步后撤，护腕微震。

记忆合金瞬间锁定肘关节，提供反推动力。

他挥拍。

球擦网而过，落地即停。

ACE。

全场寂静。

第二球。

对方改变策略，猛攻底线。

连续高压扣杀，节奏越来越快。

观众看得眼花缭乱。

第三轮发球。

他忽然抬手，按了一下护腕侧面。

轻微嗡鸣。

合金层升温，结构重组。

下一秒，他向前跨步，反手削球。

球速骤降，旋转诡异。

对手扑救不及，滑倒。

比分拉开。

台下有人掏出望远镜，死死盯着他的手臂。

“那玩意儿……在发热。”

“不是辅助设备那么简单。”

第三局。

对手急了。

开始用身体冲撞，试图逼他犯规。

裁判警告无效。

第五分钟，一人故意挥拍砸向他头部。

他仰身避过，护腕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只是支撑。

而是反击。

借力打力，顺势一拽。

对方重心失衡，摔倒在地。

观众沸腾。

终局。

他以6:2取胜。

走下台时，没人鼓掌。

但他不在乎。

后台通道昏暗，尽头站着一个人。

穿风衣，戴帽子，看不清脸。

“你知道那块合金是谁造的吗？”那人开口。

声音沙哑。

江临川停下。

“不知道。”他说。

“是军方项目流产品。代号‘影蛇’。能自我修复，也能被远程操控。”

“哦。”

“你现在戴着的，不只是护腕。是武器。”

江临川笑了。

“我一直知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对方。

画面模糊，但能看清——

一间实验室，两名研究人员，正在调试一台3D打印机。

其中一人，赫然是冰帝的后勤主管。

“你以为我在偷他们的东西？”他说，“其实……我是在拿回原本属于我的设计。”

风穿过走廊。

吹起他的衣角。

护腕在暗处泛着微光。

像一头即将出击的兽。

他转身离去。

脚步坚定。

身后，雨还在下。

城市深处，无数信号灯闪烁。

某个隐蔽服务器正接收一段加密数据：

【追踪器已激活。目标位置确认。】

屏幕另一端，有人轻笑：

“终于找到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段信号悄然逆流而上。

无声无息。

接近核心。

倒计时：00:00:03

00:00:02

00:00:01

——

轰！

远方某栋大楼突然断电。

警报狂响。

监控全黑。

而在地图的另一端，一个新信号悄然上线。

名称未知。

来源不明。

权限等级：最高。

它静静地潜伏在网络深处，等待下一个指令。

也等待，下一场风暴的到来。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