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兄控们的脑补，与鹤朝的“正当理由”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慢。

宋瑾瑜虽然精神因收获灵草而振奋，但身体的疲惫是实实在在的。他靠在轮椅里，阖着眼，任由林鹤朝推着他，沿着被仔细清理过的苔原通道缓缓前行。

掌心那株变异空冥草已被他收入特制的寒玉盒中，封存好。但那精纯空间灵力带来的微凉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与他另一只手上林鹤朝掌心传来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

一冷一热，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对未知道则的探究渴望是冷的、清晰的；而对身侧这人过分亲昵又理所当然的照顾，却有些理不清的、温吞的……困惑。

宋明珏和一众宋家子弟，以及那几位元婴长老，呈护卫队形跟在后面。他们没敢靠太近，因为林鹤朝刚才那个平静无波却极具威慑力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保持距离，让哥哥安静休息”。

但他们的目光，却像粘在了宋瑾瑜身上，尤其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和被林鹤朝稳稳握住的、搁在毯子上的那只手之间来回逡巡。

气氛有些微妙。

终于，一个年纪最轻、藏不住话的宋家子弟，忍不住用气声跟旁边的同伴嘀咕：“你们看到了吗？鹤朝公子一直握着少主的手……”

“看到了！从里面出来就没松开过！”同伴立刻激动地回应，同样压低声音，“刚才少主拿到灵草后差点晕倒，鹤朝公子一下子就……那样抱住了！”他比划了一个环抱的姿势，脸有点红。

“何止！我还看到鹤朝公子给少主擦汗了！动作那叫一个轻……”另一个也加入八卦。

“你们说，鹤朝公子对少主是不是……太好了点？”最初开口的子弟小心翼翼地问。

“废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鹤朝公子关心少主不是应该的吗？”立刻有人反驳。

“可是……这关心是不是有点太……”那子弟挠挠头，找不到合适的词，“太……黏糊了？”

“你懂什么！”旁边一个看起来机灵些的子弟瞪他一眼，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叫‘患难见真情’！十年前天阙之劫，鹤朝公子就在现场，眼睁睁看着少主……你想想，那得多大打击！这十年来，鹤朝公子哪次不是亲自为少主寻药试药？哪次少主有事他不是第一个赶到？这叫什么？这叫‘情深义重’！‘不离不弃’！”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大了点，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咳！”宋明珏重重咳嗽一声，瞪了那几人一眼，示意他们闭嘴。但他自己心里，也翻腾着类似的念头。

他看看前方大哥安静靠在轮椅里的背影，又看看旁边鹤朝哥那虽然推着轮椅、却依旧挺直如松、目光时刻不离大哥的身影……确实，有点太……那啥了。

鹤朝哥对大哥的好，他是知道的，也一直很感激。但今天这一幕幕，好像突然把这“好”放大了，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那种专注，那种细致入微的照顾，那种仿佛大哥就是他整个世界中心的姿态……

宋明珏脑子里忽然蹦出前不久偷偷看的话本子里的词儿——“眼中唯此一人”。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连忙甩甩头，想把那诡异的画面甩出去。鹤朝哥和大哥那是兄弟情！过命的交情！对，就是这样！

然而，这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像春天的野草，开始不受控制地疯长。他忍不住又瞟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还有鹤朝哥时不时低头查看大哥状况时，那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呸呸呸！宋明珏你在想什么！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晶簇林。

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支棱着，捕捉着前方隐约传来的低语。

林鹤朝确实在低声和宋瑾瑜说话。

“哥哥，空冥草虽好，但其空间属性过于锋锐，你如今道体不稳，回去后切莫急于研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合着轮椅碾过苔藓的沙沙声，只有宋瑾瑜能听清，“我那里有枚‘镇魂暖玉’，是早年间得的，于温养神识、平复灵力躁动有奇效。回去便给你送来，研究时佩戴着，或许能舒服些。”

“不必如此麻烦。”宋瑾瑜眼未睁，声音带着倦意，“我自己有分寸。”

“哥哥的分寸，便是刚才差点晕倒吗？”林鹤朝的语气里带上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无奈与疼惜，“那株草我虽不懂，但方才你神识探入时灵力波动剧烈，显然对你负担极大。哥哥，你的身体……经不起太多‘分寸’之外的试探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就当是让我安心，好吗？”

宋瑾瑜沉默了。他知道林鹤朝说的是事实。刚才若非鹤朝及时护持，他恐怕真的会神识受创。这株变异空冥草蕴含的道则层次极高，对他目前的身体而言，既是机遇，也是危险。

“……好吧。”他终究妥协，“多谢。”

林鹤朝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得逞般的弧度，很快又抚平：“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握着宋瑾瑜的手，几不可察地又紧了紧，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微凉的手背，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

宋瑾瑜指尖颤了颤，没再说什么。

小七在识海里已经憋了很久了，此刻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宿主！我检测到后方人群有持续且复杂的情绪波动！崇拜、担忧、好奇……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围绕着你和林鹤朝的关系展开的……嗯，‘兄弟情深’？‘感人肺腑’？‘有点不对劲但好像又很对劲’？哎呀，人类的情绪真是太复杂了！不过，这些‘脑补’产生的情绪值，居然也在被系统吸收！虽然质量比不上直接针对宿主的强烈情绪，但胜在量大管饱！咱们要不要……稍微引导一下？”

宋瑾瑜：“……不必。”

他觉得小七这系统，有时候思维方式过于跳脱且危险。

终于，一行人回到了传送阵所在的空地。银白色的阵光依旧稳定流转。

“准备返回。”林鹤朝停下轮椅，对众人道。他依旧没有松开宋瑾瑜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弯腰，仔细地替宋瑾瑜检查了一下膝上的薄毯是否盖好，又理了理他有些松散的衣襟。

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千百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宋明珏嘴角抽搐了一下，移开视线。其他宋家子弟有的低头看脚，有的望天，但眼角余光都忍不住往那边瞥。

几位元婴长老倒是面色如常，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似乎也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林家这小子，对宋家少主，还真是……上心啊。

林鹤朝对众人的视线恍若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推着轮椅，率先踏入传送阵光芒之中。

银光闪烁，空间转换。

再次脚踏实地时，已回到炎魄秘境入口外的临时营地。灼热的空气和隐约的地火轰鸣再次袭来，与方才秘境内的静谧恍如两个世界。

营地里留守的修士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当得知宋瑾瑜不仅成功唤醒古传送阵、化解危机，还深入秘境安然取回一株变异的珍稀空冥草时，赞叹与敬佩之声再次响成一片。

祝融炎也在人群中，他看着被宋家子弟和林鹤朝护在中间、脸色苍白却眸光清湛的宋瑾瑜，眼神复杂。最终，他走上前，对宋瑾瑜郑重地拱了拱手，什么也没说，但那份认可与折服，已表露无遗。

宋瑾瑜微微颔首回应。

喧嚣中，林鹤朝始终站在宋瑾瑜身侧，一手虚扶在轮椅靠背上，另一只手……依旧没有松开。

直到宋瑾瑜轻声说：“鹤朝，可以了。”

林鹤朝才仿佛恍然回神般，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眼中飞快掠过一丝不舍，随即松开了力道，却并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顺势又探了探宋瑾瑜的腕脉。

“灵力消耗过度，神识也有些疲惫。”他蹙眉，语气是纯粹的医者般的关切，“回去需静养三日，不可再劳神。”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从自己储物戒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塞入宋瑾瑜手心：“这是‘凝神养元丹’，我亲手炼的，药性温和，回去后服一粒。”

然后，又拿出一条薄如蝉翼、触手生温的雪青色丝巾，俯身，仔细地系在宋瑾瑜左手腕上，正好遮住了刚才被他长时间握过、可能留下些许痕迹的手腕皮肤。

“这是‘暖云绡’，能自行调节温度，驱寒安神。”他解释着，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宋瑾瑜的腕骨，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温润又带着点歉然的微笑，“方才在里面，一直握着哥哥的手，是怕你灵力不稳，被空间波动所伤。哥哥……不会怪我唐突吧？”

理由充分，态度坦荡，关怀备至。

宋瑾瑜看着腕上那条质地非凡的丝巾，又看看林鹤朝那毫无阴霾、只有关切的眼睛，心中那点残留的微妙感，似乎也被这滴水不漏的“正当理由”和细致入微的照顾给冲散了。

“……不会。”他道，“多谢。”

林鹤朝笑意更深，眼底深处，却有一抹幽光，随着丝巾的系紧，悄然沉淀。

看，只要理由足够“正当”，足够“为他好”。

有些界限，便可以一点点地，不着痕迹地……

跨越。

而周围的人群，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宋明珏等人，心中那点刚冒头的、模糊的疑虑，也在林鹤朝这坦荡的“医者父母心”姿态下，悄无声息地转化为了更深的感慨——

鹤朝公子，对少主，真是体贴入微啊！

至于那片刻的“黏糊”和“过分亲近”？

一定是他们想多了！

对，想多了！

---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