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几天的“诺爷”,虽然前呼后拥的感觉不赖,但整天待在充满机油味和汗臭的仓库里,听着帮派那些鸡毛蒜皮的争斗,实在有些腻味。我决定还是得出去“微服私访”,体验一下“三流地带”的市井生活。
甩开了一群想要跟随“保护”的小弟,我独自一人溜达到了西区最混乱的一个集市。这里比酒吧附近更破败,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和劣质燃料的刺鼻气味。我双手插在兜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摊贩叫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零件、过期营养膏和看起来吃了可能会变异的东西。
正当我琢磨着要不要买点“本地特产”回去“毒害”一下铁头他们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堆满了机械残骸和有机垃圾的垃圾桶后面,似乎有细微的动静。
好奇心驱使我放轻脚步,悄悄绕了过去。
只见在垃圾桶投下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浑身脏兮兮的,几乎和垃圾融为一体。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蓬松的白色长发,即使在污垢下也显得异常醒目,而一绺醒目的黑色发缕正从前额垂下,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他怀里紧紧抱着半个发霉的能量棒,正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啃着。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过来。
四目相对。
我愣了一下。是那双眼睛——暗金色的瞳孔,像蒙尘的琥珀,里面充满了惊慌、恐惧,还有一丝为了生存而强装出来的凶狠。这张脏兮兮的小脸……有点眼熟啊?
哦!想起来了!是前几天在巷子里被那几个大汉围堵的白毛小子!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眼中的凶狠瞬间被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所取代。但他立刻又低下头,把身体往阴影里缩了缩,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看着他这副惨样,心里啧了一声。这“三流地带”的生存难度果然不是盖的,这才几天没见,混得比上次还惨,都沦落到跟垃圾桶抢食了。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点,免得吓到他:“喂,白毛,又见面了。你这……业务范围拓展到垃圾分类了?”
他身体一僵,没抬头,抱着能量棒的手更紧了。
我看着他那头沾着污渍的白发,特别是那绺黑发,再看看他瘦得只剩骨头的肩膀,心里叹了口气。帮派都收了,也不差这一张嘴。而且,这小孩的眼神,总让我想起卡米尔小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碍眼。
“喂,”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旁边的空罐头,发出叮当的响声,“跟你商量个事。”
他终于又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疑惑。
我指了指不远处我那“裂骨帮”总部的大致方向,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忽悠:“看见那边那个大仓库没?我……呃,我叔叔开的维修厂,正缺个打杂的。包吃包住,活不重,就是扫扫地,递递工具。怎么样,有兴趣没?”
他眼睛眨了一下,戒备心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但更多的是怀疑。在这种地方,“好心”往往意味着更大的代价。
我知道空口无凭,直接从兜里(实际上是从亚空间)掏出一块用创造之力刚“捏”出来的、还带着温热和诱人香气的烤肉三明治。这可比他手里那半截霉能量棒有说服力多了。
我把三明治递到他面前:“预付工资。干不干?不干我找别人了。”
食物的香气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暗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三明治,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看三明治,又看看我,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生存的本能战胜了恐惧和怀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过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噎得直伸脖子。
我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瓶水递给他。
等他吃饱喝足,警惕性明显降低了不少后,我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吧,带你去见工。事先说好,手脚麻利点,偷懒可没饭吃。”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像条警惕又不得不依赖人的小流浪狗。
我带着他,穿过熙熙攘攘(混乱不堪)的集市,朝着“裂骨帮”总部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铁头那帮粗人解释我捡了个小孩回来?就说……远房表侄?算了,就说是我新收的学徒,量他们也不敢多问。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低着头、紧紧跟着的白毛小子,我摇了摇头。得,这“散心之旅”真是越来越跑偏了,从星际游客到黑帮老大,现在又兼职孤儿院院长了。
不过,看着他那头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眼的白发,我摸了摸下巴。白色头发,暗金瞳孔……这配色,总觉得在哪见过类似的记载?算了,不想了,先捡回去再说吧。
至少,仓库里能多个打扫卫生的。我颇为满意地想。
带着这个新“捡来”的小尾巴,我一路晃悠回了“裂骨帮”那由废弃货船改造的总部。刚到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铁头那破锣嗓子在训人: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上次要不是诺爷出手,咱们都得被‘毒牙’那帮杂碎啃得渣都不剩!”
我推开门,里面嘈杂的训练声和叫骂声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号光着膀子、满身汗臭和刺青的壮汉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带着敬畏,然后立刻又聚焦到了我身后那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小身影上。
帕洛斯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我背后的衣角,暗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惊慌,瘦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诺爷!您回来啦!”铁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然后疑惑地看着我身后的“小尾巴”,“这位是……?”
几十双充满探究、好奇甚至有些不善的目光聚焦在帕洛斯身上,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我清了清嗓子,伸手把躲在我身后的帕洛斯轻轻拉到身前,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瘦小的肩膀上,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我脸上露出一个既无奈又带着点“慈爱”(自认为)的笑容,开始即兴发挥:
“哦,他啊?”我故意顿了顿,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然后才用一种“说来话长”的语气宣布,“我弟弟,帕洛斯。”
仓库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铁头那张凶悍的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极力想表现出“原来如此”但失败了导致肌肉抽搐的复杂状态。
“弟……弟弟?”铁头结结巴巴地重复,眼珠子在我和帕洛斯之间来回扫视,试图找出哪怕一丁点的相似之处——除了都长得挺好看(我自认)之外,实在找不到任何共同点。一个黑发紫眸(伪装后是普通深色),一个白发金瞳;一个气质……呃,深不可测(我自认),一个怯生生像受惊的小动物。
“怎么?不行啊?”我挑眉,语气带着点威胁,“远房的,不行吗?我娘舅他三姨奶奶的侄孙的女儿的儿子!不行吗?!” 我开始胡说八道。
“行!行!太行了!”铁头反应过来,赶紧点头哈腰,“诺爷的弟弟,那就是我们的小爷!亲弟弟!” 他转向一众还在懵逼的手下,吼了一嗓子:“都他妈聋了吗?叫小爷!”
“小爷好!” 几十个彪形大汉齐声吼道,声音震得仓库顶棚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帕洛斯被这洪亮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直接往我怀里缩了缩。
“啧,小声点!吓着我弟弟了!”我不满地瞪了铁头一眼,然后低头,看着怀里这颗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越看越觉得有趣。这白发黑挑染,配上这双小鹿般受惊的暗金眸子,脏兮兮的小脸……啧,有种别致的萌感。
我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那头虽然有点脏但触感意外柔软的白色头发,手感真好!嘴里用自认为最温和(其实有点别扭)的语气说:“别怕,帕洛斯,以后这儿就是你家了。这些家伙长得是丑了点,凶了点,但人……呃,暂时还凑合,你随便使唤。”
帕洛斯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那一群虽然努力挤出“和善”笑容但效果堪比恐怖片的壮汉,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铁头等人则是一脸敬畏加好奇地看着我“温柔”地揉着“弟弟”的头发,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纪奇观。他们大概在想:原来诺爷还有这么……“慈祥”的一面?
“那个……小爷,您饿不饿?渴不渴?我让人给您弄点吃的?”铁头搓着手,殷勤地问,试图展现友好。
帕洛斯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挥挥手:“去去去,弄点干净的衣服和热水来,再搞点好吃的,要正常的!别拿你们那些‘特色’玩意儿糊弄小孩!”
“是是是!马上办!”铁头赶紧吩咐手下人去准备。
我拉着还在懵懂状态的帕洛斯,朝我那个“豪华单间”走去,边走边继续揉他的脑袋,心里美滋滋的:嘿,白捡个这么萌的“弟弟”,这波不亏!以后无聊了可以撸头……啊不是,是照顾弟弟!
帕洛斯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小脸上依旧是一片空白,但紧紧抓着我的手,却透露出他内心的一丝依赖和安心。也许,对他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又有点奇怪的“哥哥”,是他在这绝望之地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温暖的浮木。
而仓库里的众人,则开始纷纷议论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爷”,以及他们老大那深不可测的“家族背景”。裂骨帮的日子,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到来,似乎要变得不一样了。至少,诺爷的心情,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