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丁程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马嘉祺画中那只囚鸟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无法忍受这种缓慢的等待，他需要答案，需要立刻知道是谁将马嘉祺摧残至此。

凌晨时分，书房的加密线路终于响起。是林哲。

“丁总，”林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

丁程鑫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说。”

“马嘉祺先生离开丁家后的头三年，行踪很隐蔽，似乎得到过一些资助，生活虽然清贫，但还算正常。他尝试打过几份零工，也曾在街头卖过画。”林哲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转折点出现在七年前。他当时似乎急需一笔巨款，原因还在查证。然后，他通过一个非常隐秘的渠道，接触到了一个名为‘琉璃阁’的私人俱乐部。”

“琉璃阁？”丁程鑫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表面上看，它是一个高端艺术收藏和交流的沙龙，只对极少数经过严格筛选的会员开放。但实际上……”林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根据我们渗透进去的内线传来的碎片信息，那里是一些有着特殊癖好的权贵们，用来‘收藏’和‘驯养’活人的地方。”

丁程鑫的呼吸骤然停滞，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尽管已有猜测，但听到确切的证实，依旧让他感到一阵灭顶的愤怒和恶心。

“继续说。”

“马嘉祺先生当年似乎是以‘艺术品’的身份，被‘推荐’进去的。他因为……外形和曾经展现出的绘画天赋，被一位代号为‘A先生’的核心会员看中。”林哲的语气愈发谨慎，“A先生身份极其隐秘，俱乐部内部也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只知道他权势极大，并且……有非常强烈的掌控欲和改造欲。他喜欢‘收藏’有特定才华或特质的人，并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打磨’他们。”

打磨……驯养……收藏……

这些词语像淬毒的针，一下下扎在丁程鑫的心上。他几乎能想象到，马嘉祺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下，被一点点磨去棱角，打碎意志，最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七年间，马嘉祺先生基本生活在A先生提供的、与世隔绝的住所里，行动受到严格限制。他需要满足A先生的一切要求，包括……提供身体服务和创作指定的画作。据内线模糊的描述，A先生有一套完整的‘奖惩’机制，用以确保‘收藏品’的绝对顺从。”林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昨晚在‘雾霭’酒吧的那群人，是俱乐部外围的一些攀附者，他们似乎是通过某些渠道，暂时‘借’到了马嘉祺先生……”

“借？”丁程鑫的声音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蕴含着毁灭一切的风暴，“他们把他当什么？”

林哲沉默了一下，继续汇报：“关于十年前，老丁总那边……我们查到，在马嘉祺先生离开前后，老丁总的私人账户有一笔巨额资金流出，收款方是一个海外的空壳公司，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同时，我们找到了一位当年在老宅工作、后来被辞退的老佣人，她隐约记得，在马嘉祺先生离开前，老丁总曾和他进行过一次非常激烈的谈话，之后马嘉祺先生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再出来时，就……离开了。”

丁程鑫闭上眼睛，父亲那张威严又带着复杂情绪的脸浮现在眼前。所以，父亲当年不仅知情，甚至可能……是推动者？用钱逼走了马嘉祺？为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找到那个A先生。”丁程鑫再睁开眼时，眸中只剩下嗜血的冰冷，“动用一切力量，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还有，‘琉璃阁’，我不希望它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明白。”林哲沉声应道，“我们会加快进度。另外，是否需要加派人手，保护马嘉祺先生的安全？”

丁程鑫看向客房的方向，眼神深邃：“不必，他在这里很安全。你们只管去查，尽快给我确切的身份和信息。”

挂断电话，丁程鑫周身都弥漫着骇人的低气压。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七年的囚禁与驯化。代号A先生。

他一定要让这个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

第二天清晨，丁程鑫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他走下楼梯时，发现客厅沙发旁，靠近落地窗的地板上，散落着几张画纸。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

依旧是铅笔素描。一张画的是缠绕的锁链，锁链的尽头虚无缥缈，却给人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另一张画的是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和马嘉祺很像，但里面充满了泪水，眼神支离破碎，带着一种无声的尖叫。

这些画，比昨晚那幅囚鸟更加直白，更加绝望。像是在无声地倾诉着七年来的痛苦和恐惧。

丁程鑫紧紧攥着画纸，纸张在他手中变形。他抬起头，看到马嘉祺蜷缩在沙发角落，似乎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个速写本，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丁程鑫轻轻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晨光透过窗户，照在马嘉祺脸上，能看清他眼睑下淡淡的青黑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就在这时，马嘉祺似乎被噩梦魇住了，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速写本。

“不……不要……”他含糊地呓语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我听话……别关……”

丁程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他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想要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马嘉祺皮肤的瞬间，马嘉祺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未散尽的恐惧和茫然，在看清近在咫尺的丁程鑫时，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向后缩去，身体撞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怀里的速写本也掉落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他几乎是本能地道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不敢看丁程鑫。

丁程鑫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马嘉祺这副惊惧的模样，想起林哲调查到的那些关于“奖惩机制”的信息，一股浓重的悲哀和暴怒涌上心头。那个A先生，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在睡醒看到人时，露出如此惊恐的神情？

“做噩梦了？”丁程鑫收回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马嘉祺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没有回答。

丁程鑫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速写本，和散落一旁的、画着锁链和破碎眼睛的画纸上。他弯腰，将那些画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然后连同速写本一起，递到马嘉祺面前。

“画得不错，”丁程鑫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以后，你可以画任何你想画的东西。在这里，没有人会因此惩罚你。”

马嘉祺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画，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极淡的、不敢置信的微光。他迟疑了许久，才慢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接过了速写本和画纸，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丁程鑫知道，信任的建立如同用沙土筑塔，艰难而缓慢，但他在马嘉祺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终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这就够了。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这座塔，一天天垒高，直到足以支撑马嘉祺，重新站起来。

“去洗漱吧，”丁程鑫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常，“然后吃早餐。”

他转身走向餐厅，这一次，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那道带着恐惧和茫然的目光，一直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他的背影。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