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东城西二十里,梨花坳。
这名字听着风雅,其实不过是片半荒的山坳,只因深处有十来株年份颇久的野梨树,春来花开如雪,才得了这么个名。平时罕有人至,只偶尔有樵夫或采药人路过。
但最近半个月,这片寂静的山坳多了个常客。
百里东君。
他总是晌午过后溜出侯府,骑着他那匹温驯的小白马“追云”,慢悠悠晃到这里。也不做什么,就在那几株最大的老梨树下,寻一块平整的青石坐下,有时带本书,有时带个酒葫芦——里面灌着他新鼓捣出来、味道总是差强人意的“试验品”,更多时候,就只是干坐着,眼睛望着那条通往山坳外的蜿蜒小径。
他在等。
等那个紫衣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笃定她会来这里。或许是因为上次她是在太需要人照顾保护,或许是因为这梨花坳更偏僻、更安静,适合做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又或许,他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一个远离侯府、远离乾东城喧嚣、可以让他安静等待和思考的地方。
等待的时光漫长而寂静。秋风扫过枯草,梨树叶子黄了大半,窸窣作响。百里东君有时会看着掌心出神,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拉住她手腕时,触及的冰凉和细微颤抖。他眼前总浮现那张被紫纹侵蚀却依然精致得惊心的脸,还有她最后紧闭双眼、抗拒一切的蜷缩姿态。
“蛊女”他低声念着这三个从母亲只言片语和旁敲侧击中拼凑出的词。蛊女……这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和致命的危险。这外号安在那个看起来纤细苍白、眼神含雾的少女身上,有种极不真实的割裂感。他无法将“蛊”字与她联系起来。
但他开始明白,母亲和爷爷的凝重从何而来。他开始去理解“蛊女”二字在江湖意味着什么。这些认知让他心头沉重,却奇异地没有浇灭那簇火苗,反而让那份想要“弄清楚”、“做点什么”的念头更加执着。
他等得不着痕迹,却也等得心焦。
他带来了一个小小的粗陶罐,里面是他翻遍母亲药房笔记,又“请教”了府里老大夫后,自己偷偷配的“宁神散”。药材普通,无非是远志、茯苓、合欢皮之类,捣碎了混着一点蜂蜜搓成丸子,装在罐子里,埋在老梨树下他常坐的青石旁边。
只是埋下去的时候,心里默念:如果你来了,碰巧需要,就挖出来。
等到第七日,陶罐原封不动。他又带了东西——一条簇新的、厚实的深紫色绒斗篷。秋风渐凉,他想起她那单薄的身影。他把斗篷仔细叠好,用油纸包了,压在青石底下。
依然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她根本不会来。或许她真的只是暗河一个路过的杀手,任务完成便远遁千里,再不会出现在乾东城。
这种猜测让他心里发空,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他还是日复一日地来,仿佛这已成了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
除了等待,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