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微的吞咽声后,那狼魔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彻底消失在玄朏的腹中。
其余几只狼魔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骇得僵在原地,兽瞳中本能地浮现出恐惧。
玄朏猩红的竖瞳冰冷地扫过剩下的杂兵,巨大的尾巴随意一甩,如同摧枯拉朽般,将另外两只狼魔直接拍成了肉泥!
最后一只狼魔发出惊恐的呜咽,转身欲逃,却被迟逢砚指尖弹出的那道翠绿气刃精准地贯穿了后脑,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战斗在呼吸间开始,又在呼吸间结束。
玄朏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再次变回那细小的模样,灵活地缠回迟逢砚的手腕,还故意打了个小小的嗝,精神波动带着点嫌弃:【难吃。】
它甩了甩尾巴尖,指向女孩逃跑的方向:【不去追那个小姑娘吗?她腿上有伤,在这山林里可不好走。】
迟逢砚“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人家不想让我们管,又有什么追上去的必要呢?”
他回想起女孩那沉默却倔强的点头,以及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姿态:“她刚才的样子,不就是已经明摆着告诉我们,‘别跟来’了吗?”
他尊重她的选择,哪怕那选择可能意味着危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强加的庇护,有时并非好事。
“走吧。”他转身,不再关注那个方向:“我们的药材,还差一点。”
阿纳斯塔西娅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日头高悬,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半个房间,她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时,那双金色的瞳孔里还带着些许初醒的迷蒙,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她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肩上披着的薄毯,怔了怔,随即了然,目光下意识地寻找白玥的身影。
白玥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背对着窗户,借着充足的光线,手正灵巧地用丝线编织着什么。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专注而宁静,听到动静,她转过头,对阿纳斯塔西娅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醒了?”她扬了扬手中编织到一半的、样式简单的头绳。
轻声道:“给皓辰编的,一种特殊织法,据说能保平安。”
她的目光落在阿纳斯塔西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暖意,轻声问道:“西娅,你要不要……也参与进来?可以给那位先生也编一条。”
阿纳斯塔西娅刚醒,脑袋还有些混沌,思绪仿佛还停留在昨夜山林间的探查和那家伙泡在温泉里的蠢样上。
听到白玥的话,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这种细致琐碎的事情,与她格格不入。
但看着白玥那温和却坚持的眼神,以及那句中“给那位先生”的提议,她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个邀请。
她起身走到白玥身边坐下,目光落在那些材质普通的丝线上,眉头微蹙,伸手捻了捻:“小玥儿,这材质不太好。”
她抬眼看向白玥,金色的瞳孔里是纯粹的认真:“我有更好的,换那个吧?”
她所指的“更好的”,必然是某些蕴含着灵能、甚至可能源自某些珍稀灵兽蚕丝或月光纤维之类的顶级材料。
白玥闻言,连忙摇头,语气带着真诚的推拒:“不用麻烦了西娅。你和那位先生为了我的事,又是冒险采药,又是费心诊治,已经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阿纳斯塔西娅打断了。
阿纳斯塔西娅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柔和,声音不高,却清晰笃定:“你不是别人。”
她顿了顿,仿佛觉得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不容反驳的意味:“和我客气什么?”
仿佛将世间难得的珍宝用在她身上,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白玥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知道再推拒反而显得生分,心中暖流涌动,最终只是柔柔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阿纳斯塔西娅这才满意,意念微动,一束泛着柔和月华光泽、触手冰凉滑韧的奇异丝线便出现在她手中,递到了白玥面前。
那泛着月华光泽的丝线入手冰凉滑韧,绝非寻常织物可比。
阿纳斯塔西娅将其捻在指间,动作明显带着生疏与僵硬。
她似乎试图回忆某种久远到几乎遗忘的技巧,手指笨拙地勾、挑、穿、拉,力道却完全不得要领。
有几次,她因为心急,或者是对这过于柔韧的丝线掌控不力,猛地收紧时,纤细的手指直接被勒出了深紫色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玥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在阿纳斯塔西娅又一次差点把自己手指勒出血痕时,她终于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按住了阿纳斯塔西娅那双此刻却与纤细丝线搏斗得有些狼狈的手。
“西娅。”白玥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急,看我的。”
她接过阿纳斯塔西娅手中那团被折腾得有些凌乱的丝线,手指灵巧地重新理顺,然后放缓了每一个步骤,将勾线的角度、绕指的力度、收紧的时机,都清晰地、缓慢地展示在阿纳斯塔西娅眼前。
“这里,要这样绕过去,轻轻带住就好,不用用力。”
“对,就是这样,顺着它的纹理……你看,这样就紧了,又不会伤到手。”
她的声音柔和,动作耐心,仿佛在教导一个孩子。
阿纳斯塔西娅抿着唇,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白玥的指尖,那认真的神态,竟比她面对强敌时还要专注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动作虽然依旧有些笨拙,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章法、近乎自残了。
阳光透过窗户,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也照亮了那奇异丝线上流淌的月华,以及两只交叠在一起、学习着如何编织一条简单头绳的手。
日影西斜,林间的光线变得斑驳而柔和。就在迟逢砚与玄朏准备结束今日的采药,启程返回之际,旁边的灌木丛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窸窣声响。
【今天怎么事情那么多?没完没了的是吧!】玄朏的精神波动里充满了不耐烦:【又是魔族又是小刺客,现在又是什么?】
“去看看吧。”迟逢砚语气依旧平和:“说不准只是什么被惊扰的小动物。”
他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刚迈出两步——
“噗!”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猛地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腿上。
迟逢砚通过玄朏的视野“看”去,撞入他视野的,是龙皓晨那张带着汗水、泥土,却眼神明亮的小脸。
小家伙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气息还有些急促。
迟逢砚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蹲下身,与龙皓晨平视,声音放缓了些:“我不是说了,会帮你们找够三个月的药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抬手,用袖子轻轻擦去龙皓晨额角的汗水和一点泥渍,语气带着不赞同:“刚刚下课,应该回家好好休息,陪陪你母亲。”
龙皓晨仰着小脸,眼神里却充满了超越年龄的认真和坚持:“我知道,哥哥想要帮我们。可我不能只依赖哥哥,自己也要努力!”
他攥紧了小拳头:“我听说最近山里有野兽出没,哥哥要小心!”
玄朏盘在迟逢砚腕上,看着这孩子真挚的眼神和话语,精神波动里的那点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赞赏:【瞧瞧!瞧瞧!】
它在迟逢砚脑中啧啧称奇:【多好的孩子!懂事!知道感恩!比某些动不动就凶人的家伙强多了!】
它这意有所指的对比,迟逢砚自然听得明白,有些无奈地在心中摇了摇头。
他看着龙皓晨那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泛红的小脸,以及那双酷似其母的、清澈而执着的眼睛,心中微软。
他轻轻拍了拍龙皓晨的肩膀:“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不过,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以后不要独自进山,知道吗?”
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现在,我送你回去。”
龙皓晨挺起小小的胸膛,脸上洋溢着混合着自豪与坚毅的光彩,他用力摇了摇头:“没事的哥哥,这里我很熟的!我也采点药,一会儿回去就能给母亲熬药了。”
他声音不自觉地抬高,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而且!今天我已经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一名骑士侍从了!”
小家伙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整个夕阳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