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如墨,将江城的霓虹与楼群晕染成模糊的水痕。市中心江城博物馆外,警车的红蓝灯光刺破雨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织出晃动的光网。馆内,价值三亿的“星落之钻”展柜被警戒线围得密不透风,几名警员正弓着腰用放大镜勘查地面,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霉味与金属器械的冷冽。
墨离抵达时,雨势刚歇,细密的雨丝仍黏在他深灰色风衣的肩头,晕开浅淡的水痕。他抬手理了理被风掀起的额发,目光第一时间锁在空荡荡的展柜上——防弹玻璃完好无损,像块沉默的镜子,倒映着玻璃内侧那抹荧光蓝的彼岸花纹,在顶灯下泛着妖异的光。
“墨队。”负责现场的小张转过身,手里捏着副白手套,“现场没强行闯入痕迹,通风管道滤网有拆卸过的印记,但没留指纹,只找到这个。”他递来证物袋,里面躺着片干枯的彼岸花瓣,边缘蜷曲得像是被人小心收进袋中保存。
墨离戴上手套接过,指腹轻轻摩挲花瓣纹路。这抹蓝纹他太熟悉了——过去两年,黎安每次作案必留。那个被警方戏称为“彼岸大盗”的男人,总爱用这种带着仪式感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像一场永不谢幕的黑色幽默剧。
“监控呢?”他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冷冽。
“只拍到道黑影闪过去,快得跟影子似的。”小张叹气,“黎安反侦察能力太强,技术部说修复画面也是碎片,没意义。”
墨离走到展柜前,指尖虚虚拂过玻璃上的彼岸花纹,冰凉触感透过手套渗进来。他闭了闭眼,黎安的模样便浮现在眼前:总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皮衣,发梢微翘,眼尾上挑似淬了星光,笑起来时嘴角有个小梨涡,明明在说最嚣张的话,偏生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两年前城郊码头初遇,他偷了游艇上的古董罗盘,临上快艇前突然转身,冲追来的墨离晃了晃罗盘:“侦探先生,追了我三条街,不累么?”不等回答便跳上船,只留张纸条飘在甲板上:“下次追上我,罗盘还你。”
从那以后,这场猫鼠游戏便成了墨离生活里最顽固的注脚。黎安偷的东西杂得很:博物馆的古籍、富豪的私人藏画、甚至市长办公室的镇纸,却从不当真占有。东西丢几天后总会以各种方式“完璧归赵”,只留彼岸花纹和挑衅的纸条。墨离早猜透,黎安图的从来不是财物,是这场追逐里棋逢对手的快感。
“还有这个。”另一名警员捧来密封信封,“在展柜暗格里找到的,应该是黎安留的。”
墨离拆开,泛黄便签上是熟悉的飘逸字迹:“星落之钻不过尔尔,老地方等你,敢来?”
老地方——城郊废弃码头,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墨离将纸条折好收进口袋,转身对小张道:“现场交给你们,我去码头。”
“墨队!太危险了!”小张急得上前一步,“黎安心思难测,万一设了陷阱……”
墨离摆摆手,眼底有近乎期待的灼光:“他要我去的,不会动我。”
雨彻底停了,夜风裹着江水的腥气扑来。墨离坐进车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心跳竟比追捕时更快。他知道黎安选这个地方别有深意,可一想到那双带笑的眼睛,他便无法拒绝。
车驶入城郊,霓虹渐次熄灭,废弃码头的破败轮廓在夜色中显露。墨离让司机停车,独自走向深处。江水拍打着水泥堤坝,发出沉闷的轰响,生锈的集装箱在月光下投下巨兽般的阴影。
“墨离侦探,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熟悉的声音从集装箱后传来。黎安缓步走出,黑色皮衣勾勒出挺拔身形,手里把玩着那颗星落之钻,钻石折射的光在他眼底跳跃,像揉碎了半片星空。
墨离停下脚步,与他隔着十来步对峙:“黎安,把钻石交出来。”
“交出来?”黎安挑眉,将钻石抛起又稳稳接住,“它在这儿摆着,不就是为了引你么?”他一步步走近,气息拂过墨离耳际,“何况——能请你这位大忙人走一趟,我很乐意。”
墨离心跳漏了一拍。黎安眼里的戏谑褪去,只剩灼人的认真:“你追了我两年,就没想过换个身份相处?”
喉咙突然发紧,墨离竟答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