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深处的破庙内燃起一簇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温沉璧将赵虎留下的电报密码本摊在石块上，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符，眉头拧成了川字。沈既白坐在一旁，正用布条重新包扎后背的伤口，目光时不时飘向密码本，神色焦灼。

“怎么样？能破译吗？”沈既白忍不住问道。日军三天后偷袭八路军根据地的消息如巨石压心，每多拖延一刻，根据地就多一分危险。

温沉璧指尖顿在一处符号上，沉声道：“这密码本是日军常用的‘菊水密’，好在赵虎标注了部分关键译点。当年李团长曾给过我一份日军密电残稿，里面有相似的字符逻辑，或许能顺着线索破解。”他从怀中掏出那半张残稿，与密码本对照着推演，篝火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后背的伤口因长时间弯腰隐隐作痛，他却浑然不觉。

阿木端来一碗温热的泉水，轻声道：“温先生，您歇会儿吧，都看了两个时辰了。”

“无妨。”温沉璧接过水一饮而尽，目光依旧锁定在字符上，“日军的部署图藏在密电里，必须在明日前破译，否则来不及给根据地送信。”

沈既白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既有担忧，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自青龙镇回来后，温沉璧便时常对着密码本出神，偶尔欲言又止，他隐约觉得温沉璧有事瞒着自己，可眼下军情紧急，他也不便多问，只能将对赵虎的恨意压在心底，默默为温沉璧护法。

一夜未眠，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温沉璧终于长舒一口气，将破译后的部署图铺展开来：“成了！日军主力分为三路，中路从鹰嘴崖正面进攻，左右两路分别从黑风口和落雁坡迂回包抄，王尚书带着伪军负责截断根据地的退路。”

“好狡猾的部署！”沈既白一拳砸在地上，“鹰嘴崖地势开阔，易攻难守，黑风口和落雁坡又都是险峻山道，一旦被迂回，根据地就会陷入重围。”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温沉璧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现在派人给根据地送信，时间恐怕来不及。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鹰嘴崖设伏，扰乱日军中路主力；另一路去黑风口，炸毁他们的粮草运输车，断其补给。只要拖延到根据地反应过来，就能内外夹击，粉碎这次偷袭。”

“我去黑风口！”沈既白立刻请缨，“赵虎那叛徒大概率会跟着伪军，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清风寨的弟兄们报仇！”

温沉璧心中一紧，想要劝阻，却见沈既白眼神决绝，知道他复仇之心已起，多说无益，只能叮嘱道：“黑风口地形复杂，伪军人数众多，你务必小心。这是李团长留下的信号枪，若遇危险，就发射红色信号弹，我会立刻带兵支援。”

沈既白接过信号枪，重重点头，带着几名弟兄朝着黑风口的方向疾驰而去。温沉璧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佩刀，心中默默祈祷：既白，千万不要出事，也不要……与赵虎正面相遇。

当日午后，黑风口山道。沈既白带着弟兄们埋伏在两侧的密林中，目光紧盯着山道入口。此处山高谷深，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可供通行，正是伏击粮草运输车的绝佳地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响，一队伪军护送着五辆粮草车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赵虎！他身穿伪军军官服，腰间依旧挂着那枚真品“忠勇”玉佩，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冷峻，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既白看到他的身影，双眼瞬间赤红，握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他碎尸万段。身旁的弟兄按住他，低声道：“将军，再等等，等他们进入埋伏圈。”

沈既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死死盯着赵虎。他看到赵虎时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在留意周围的动静，路过一处拐弯时，赵虎忽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沉声道：“此处地势险要，恐有埋伏，大家提高警惕。”

沈既白心中一惊，没想到赵虎竟如此警惕。他不再犹豫，猛地站起身，大喝一声：“赵虎叛徒！拿命来！”说着便带着弟兄们冲了出去，佩刀直指赵虎。

“沈将军？”赵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迅速恢复平静，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佩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杀你这个叛徒！”沈既白怒喝着挥刀砍去，刀锋带着凌厉的风声，恨不得将赵虎劈成两半。

赵虎连忙举刀格挡，两刀相撞，火花四溅。“我不是叛徒！”赵虎嘶吼道，“沈将军，你听我解释！”

“解释？”沈既白眼中满是嘲讽，“你打开北侧寨门，投靠伪军，害死那么多弟兄，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今日我定要为弟兄们报仇！”他攻势愈发猛烈，每一刀都带着无尽的恨意，小腹和后背的伤口因剧烈运动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赵虎一味防守，始终不肯还手，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沈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日军的粮草车有问题，快撤！”

“你还想骗我？”沈既白冷笑一声，刀锋直逼赵虎咽喉，“我看你是怕我毁了你的功劳！”

就在这时，粮草车忽然发生剧烈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沈既白猝不及防，被气浪掀翻在地，胸口一阵剧痛。原来赵虎早已察觉埋伏，暗中示意手下在粮草车中埋下炸药，想要借机炸毁粮草，只是没想到沈既白会突然出现。

“不好！是日军的援军！”一名弟兄高声喊道。远处山道上，一队日军士兵朝着这边赶来，枪声此起彼伏。

赵虎见状，连忙拉起地上的沈既白，急声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需要你这个叛徒救我！”沈既白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要冲向日军，却被赵虎再次拉住。

“沈既白！”赵虎眼中满是急切，“你以为我真的投靠伪军吗？我是在卧底！李团长的路线是假的，密码本是我故意留给温先生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风寨，为了家国！”

沈既白愣住了，脸上的恨意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来不及细说了！”赵虎将一枚玉佩塞到他手中，正是当年沈既白送给赵虎的那枚“忠勇”玉佩的另一半，“这是我们当年的信物，你拿着它去找温先生，他会告诉你一切！”

就在这时，一名日军狙击手瞄准了沈既白，枪声响起，赵虎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子弹深深刺入他的胸膛。

“赵虎！”沈既白瞳孔骤缩，声音颤抖。

赵虎嘴角溢出鲜血，脸上却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沈将军，我……没有辜负‘忠勇’二字……”他说完，身体缓缓倒下，目光依旧望着沈既白，带着一丝不舍与欣慰。

“赵虎！”沈既白抱住他倒下的身体，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心中的恨意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恨错了人，赵虎用生命守护了“忠勇”，而自己却误解了他这么久。

日军越来越近，枪声越来越密。身旁的弟兄拉着沈既白：“将军，快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沈既白看着怀中气息渐绝的赵虎，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日军，咬了咬牙，将赵虎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跑去。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半枚玉佩，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完成赵虎的遗愿，粉碎日军的阴谋！

与此同时，鹰嘴崖战场。温沉璧带着弟兄们成功伏击了日军中路主力，可日军人数众多，双方陷入了僵持。就在这时，温沉璧看到黑风口的方向升起一股浓烟，心中一紧，正准备派兵支援，却见一名弟兄急匆匆地跑来：“温先生！不好了！沈将军那边遭遇日军援军，赵寨主……赵寨主为了救沈将军，牺牲了！”

温沉璧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赵虎用生命守护了秘密，也守护了沈既白，而这场兄弟反目的悲剧，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

远处的枪声依旧不绝于耳，温沉璧握紧了手中的佩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赵虎腰间的“忠勇”玉佩在熠熠生辉。

“赵虎，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根据地，完成你的遗愿。”温沉璧轻声说道，然后转身朝着日军发起了冲锋，“弟兄们！为了赵寨主，为了清风寨，杀！”

战斗愈发惨烈，可士兵们的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枚小小的“忠勇”玉佩，承载着太多的牺牲与坚守，如今，它将成为指引他们前进的明灯，照亮这场保家卫国的征程。

烽烟暗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