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谭又明一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他的烧退了,但精神还不太好,眼底带着淡淡的倦意。沈宗年开车很稳,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还难受吗?”等红灯的时候,沈宗年轻声问。
谭又明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有点累。”
到了公寓楼下,沈宗年先下车,绕到另一边给谭又明开门。这个习惯他一直都有,只是以前谭又明总是蹦蹦跳跳地自己冲下车。
修锁的工人已经等在门口了。沈宗年交代完维修事项,回头看见谭又明靠在墙边,脸色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谭又明的额头。
“不烧了。”谭又明说,声音还有点哑。
沈宗年“嗯”了一声,手却没有立即放下,轻轻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额发。
“饿不饿?”
谭又明摇了摇头。
“渴吗?”
还是摇头。
工人换锁的这段时间,两人就并肩站在走廊里。谭又明悄悄往沈宗年身边靠了靠,直到肩膀轻轻相触。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宗年心里一软,他没有躲开,反而微微侧身,为谭又明挡住了走廊里偶尔吹过的凉风。
锁换好了,沈宗年付完钱,推开门的瞬间有些恍惚。屋子里还保持着他们匆忙离开时的样子——沙发上的毯子皱成一团,餐桌上有半杯冷掉的水,一切都定格在那个慌乱的时刻。
“我去热粥。”沈宗年说着,径直走向厨房。
谭又明没有像往常那样瘫在沙发上,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他忙碌。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沈宗年身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谭又明看着他把冷粥倒进锅里,开小火慢慢加热,动作熟练而从容。这一刻,连日来的不安终于慢慢消散。
“你去坐着。”沈宗年回头看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谭又明不动,就站在那儿看。他需要确认沈宗年真的在这里,不会突然消失。
粥热好了,沈宗年盛了两碗。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谭又明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眉头轻轻皱起。
“怎么了?”沈宗年问。
“没味道。”谭又明小声抱怨,像极了小时候生病耍赖的模样。
沈宗年起身去拿了白糖,舀了一小勺撒在他碗里。看着白糖在粥里慢慢融化,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生病发烧耍赖不喝粥,沈宗年也是这样加一勺糖哄着他喝。
“现在试试。”沈宗年轻声说。
谭又明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亮起:“好喝。”
但他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勺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勺子柄,像是在思考什么。
沈宗年看着他剩下的大半碗粥,眉头微蹙:“再吃点。”
“饱了。”谭又明说着,还是没什么精神。
晚上洗澡的时候,谭又明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沈宗年在外面收拾东西,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许久,却不见人出来。他想起医生说的“分离焦虑”,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门:“明仔?”
里面没有回应。沈宗年犹豫了一下,推开门,看见谭又明穿着睡衣站在镜子前发呆。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有些茫然,像是迷路的孩子。
“怎么了?”沈宗年柔声问道。
谭又明转过身,盯着他:“我睡哪?”
“你的房间啊。”沈宗年下意识地回答。
谭又明不说话,就看着他。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特别亮,带着点固执,又有点不安。
沈宗年顿时明白了。他走过去,接过谭又明手里的毛巾,轻轻擦着他还未完全干的头发,“想睡我房间?”
谭又明点头,松了口气。
沈宗年的床不是很大,两个人睡难免有些挤。谭又明先钻进被窝,自觉地靠向墙边,给沈宗年留出大半位置。沈宗年关灯躺下时,两人之间还能再睡一个人,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让谭又明安心。
黑暗中,谭又明翻了个身,面向沈宗年。
“睡不着。”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沈宗年没说话,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
“拍拍。”谭又明小声要求,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沈宗年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两下,节奏缓慢而轻柔。他能感觉到谭又明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拍了好一会儿,沈宗年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停手,谭又明却突然开口:
“小时候我睡不着,你也这样拍我。”
“嗯。”
“后来就不拍了。”
“你长大了。”
“现在又拍了。”谭又明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
沈宗年的手没有停,声音里带着宠溺:“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在黑暗里显得特别温柔。谭又明满足地往他这边蹭了蹭,直到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肩膀。这个亲密的距离让沈宗年心里暖暖的,他继续轻拍着谭又明的背,直到听见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