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场热风刚刮过，大晟朝的三份急报便同日送进皇宫——北境云关遭蝗灾，东境淮州遇洪涝，西境凉州逢大旱，三地皆奏“粮田绝收，流民四起”，连长乐宫的家宴余温都被这急报冲得一干二净。
金銮殿内，皇帝扶着龙椅扶手剧烈咳嗽，咳得指尖发颤，连密报都拿不稳。
太上皇坐在侧边的蟠龙椅上，银须下的脸色沉如墨，将三份急报扔在御案上：
“北境蝗灾，东境水涝，西境大旱，偏偏凑在一处！你们说，该怎么办？”
殿下的王爷、大臣们鸦雀无声。二王爷凌墨霖攥着朝珠，目光扫过站在凌墨渊身侧的苏云澈，率先开口：
“父皇，依臣弟看，当务之急是调国库粮赈灾！北境有六弟驻守，可派苏书吏去东境治水——他连‘西域奇草’都能种活，或许有治水的法子。”
这话看似提议，实则是将烫手山芋扔给苏云澈——东境淮州是有名的“水窝子”，历任治水官要么无功而返，要么被流民冲散，二王爷故意举荐苏云澈，就是想借天灾除掉这个“凌墨渊的左膀右臂”。
凌墨渊立刻上前一步：
“父皇，苏云澈不懂治水，且北境玉米幼苗刚移栽，需他盯着，臣弟愿去东境！”
“你不能去。”
太上皇打断他，目光落在苏云澈身上。
“北境蝗灾最急，蛮族若趁机来犯，唯有你能守住；西境旱灾需调粮，三王爷去最合适；东境治水……苏云澈，你可有把握？”
苏云澈躬身行礼，语气沉稳：
“回太上皇，臣虽未治过水，却知道‘疏堵结合’的道理。淮州水患是因河道淤塞，若能清淤挖渠，再筑临时堤坝，或可缓解灾情。”
“只是需调十万民夫，还有铁锹、竹筐等工具，以及……三十船石灰。”
“石灰？”
众臣皆惊，连皇帝都停下咳嗽，疑惑地看向他。
“治水用石灰做什么？”
“回陛下，石灰遇水发热，可消杀河道淤泥里的病菌，防止流民染疫。”
苏云澈解释道:
“淮州往年水灾过后，常有瘟疫，便是因淤泥中藏着腐尸病菌，石灰能解此患。”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现代抗洪救灾中，石灰消毒是基础操作，他只是将方法挪到了这里。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当即拍板：
“准！就按苏云澈说的办，二王爷负责调民夫、运物资，三王爷去西境调粮，六王爷守北境，苏云澈随内侍去东境，务必稳住灾情！”
散朝后，凌墨渊拉着苏云澈的手腕，走到宫道旁的槐树下，眉头拧得很紧：
“东境危险，流民混乱，还有二王爷的人盯着，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
苏云澈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
“北境需要你，西境需要三王爷，只有我能去东境。再说，二王爷想害我，我若不去，反倒让他觉得我怕了。”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玉米田的防护图。
“这是玉米田防蝗的法子，用草木灰混着硫磺撒在田里，可驱蝗虫，你让亲兵按图做，别让幼苗被蝗虫毁了。”
凌墨渊接过图纸，指尖捏得发紧，却知道苏云澈说得对——天灾当前，容不得他们退缩。他从腰间解下玄铁令牌，塞进苏云澈手中：
“拿着这个，东境的守军见令牌如见我，若有危险，立刻让守军护你撤离。”
苏云澈接过令牌，触手冰凉，却带着凌墨渊的温度。他笑着将令牌揣进怀中：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等我治好了东境的水，回来正好收玉米。”
两日后，苏云澈跟着内侍抵达淮州。刚下船，就见城外的河堤已溃了大半，浑浊的洪水漫过粮田，流民们抱着门板、木盆在水里挣扎，还有人躺在堤岸的草棚里，面色蜡黄，显然是染了病。
“苏书吏，您可来了！”
淮州知府迎上来，脸上满是焦急。
“河堤溃了三里，粮田淹了五万多亩，流民已有十万之多，再不想办法，就要出乱子了！”
苏云澈没多话，立刻跟着知府去看溃堤处。站在堤岸高处，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张简易地图：
“此处河道淤塞严重，需先派民夫清淤，从上游挖一条临时引水渠，将洪水引到下游的荒滩；再派另一队民夫，用竹筐装碎石，在溃堤处筑临时堤坝，石灰要撒在堤坝内侧，既能加固，又能消毒。”
他一边说，一边标注出清淤点、引水渠位置、堤坝范围，每个细节都精确到“丈”——现代工程制图的基础，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知府看着图纸，原本慌乱的眼神渐渐安定下来：
“苏书吏放心，下官这就去调民夫，按您的法子办！”
民夫很快集结，铁锹、竹筐、石灰陆续运到。苏云澈亲自守在溃堤处，指挥民夫清淤筑堤。正午的太阳毒辣，他汗流浃背，却没歇过一刻——他知道，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流民饿死、染疫的风险。
傍晚时分，临时引水渠初见雏形，洪水开始顺着渠水流向荒滩，溃堤处的水位渐渐下降。苏云澈刚松口气，就见一名民夫突然栽倒在地，口吐白沫，面色发青。
“快！把他抬到草棚，用石灰水擦身！”
苏云澈立刻喊道，亲自上前查看——民夫是染了霍乱，这是水灾过后最易爆发的瘟疫。
他让人将草棚隔成两区，一区住健康流民，一区住病患，病患区的地面、衣物都用石灰水浸泡，又让人烧开水，强迫所有流民喝热水，防止病菌通过饮水传播。
忙到深夜，苏云澈才坐在堤岸的石头上歇口气。他掏出凌墨渊给的玄铁令牌，放在掌心摩挲——不知道北境的蝗灾怎么样了，凌墨渊有没有按时给玉米田撒草木灰。远处传来流民的咳嗽声，近处是民夫筑堤的号子声，他知道，这场天灾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的京城，二王爷凌墨霖站在书房里，听着手下的禀报：
“苏云澈在淮州用石灰治水，还分了流民区，眼下灾情已稳住了些。”
“稳住了？”
二王爷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去，让人在流民里散布谣言，就说苏云澈用石灰是为了‘献祭流民，求雨治水’，再让你的人混进民夫里，故意破坏堤坝！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稳！”
夜色渐深，淮州的堤岸上，苏云澈还在指挥民夫加固堤坝。
新的危机，已在暗中酝酿。而东境的水灾、北境的蝗灾、西境的旱灾，这三场天灾，正像三张巨网，将大晟朝拖入更深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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