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与裂痕

那盒草莓牛奶带来的甜蜜余温，持续了整个晚上和第二天大半个上午。

林浅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粉红色的，连枯燥的数学公式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刘耀文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眉宇间那股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不少，偶尔与她视线相撞时，也不再是迅速的闪避，而是会停留那么零点几秒，眼底深处有细碎的光一闪而过。

好感度稳定在65%，黑化度维持在1%。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林浅溪心底那根关于“潜在压力源”的弦，始终没有完全放松。

她隐约觉得，那1%的黑化度像一颗休眠的种子，埋藏得太深，需要特定的条件才会破土。

这个条件，在一个看似平静的晚自习，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晚自习课间，大部分同学都出去活动透气了。刘耀文放在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没有存储姓名、但归属地是本地的号码。

他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去，那刚刚缓和不久的眉眼重新覆上一层寒霜。

他盯着那闪烁的屏幕，像是盯着什么洪水猛兽，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迟迟没有动作。

手机固执地震动着，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浅溪就坐在旁边，无法不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抗拒、压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低气压。

这与平时那个冷静自持、偶尔还会流露出些许笨拙温柔的少年判若两人。

最终，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刘耀文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到撞得桌椅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一把抓起手机，看也没看林浅溪一眼，快步走出了教室后门，朝着楼梯间那个僻静的角落走去。

他的背影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浅溪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电话，与他那个“潜在压力源”有关。

是家里打来的？

她坐立难安，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悄悄起身，跟了过去。

她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站在楼梯间拐角的阴影里，能隐约听到他压抑着怒火的、低沉而冰冷的声音。

刘耀文“……我说了我知道了！”

刘耀文“……不用你管！”

刘耀文“……成绩单我会发给你，够了吧？”

刘耀文“……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极力克制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这完全不是平时那个沉默寡言，连情绪都很少外露的刘耀文。

林浅溪甚至能听到他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拳头砸在墙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她的心脏被揪紧了。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样子。

那通电话那头的人，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施加了怎样的压力？

过了几分钟，电话似乎挂断了。楼梯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林浅溪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然后，她听到了压抑的、极其轻微的啜泣声。像受伤的幼兽在舔舐伤口时发出的、不愿被任何人察觉的呜咽。

他在哭。

那个在球场上奔跑如风、在考场上冷静笃定、在她面前偶尔会脸红耳热的少年，此刻正独自一人，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因为一通电话，崩溃地流着泪。

林浅溪感觉自己的眼眶也跟着酸涩起来。她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没关系，有她在。但她知道，她不能。

此刻的他，像一只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任何贸然的靠近，都可能带来更深的伤害。

她只能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无力又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间里的啜泣声渐渐停止了。

传来衣物摩擦和用力吸鼻子的声音。

他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重新将自己破碎的外壳拼凑起来。

脚步声响起，他走了出来。

林浅溪赶紧退回教室。

刘耀文回到座位时，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眶周围有明显的红痕，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但那浓重的鼻音和周身尚未散尽的、颓败而冰冷的气息，无法掩盖。

他看也没看林浅溪，直接趴在桌子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像是要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

整个晚自习后半段，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教室里很安静，但林浅溪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和他之间，再次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那通电话，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重新推回了那个黑暗的，她无法触及的角落。

林浅溪“系统，”

林浅溪“黑化度……”

系统748的电子音带着清晰的警示：

系统748“检测到目标人物遭受强烈外部刺激，情绪崩溃，内心负面情绪急剧累积。数据更新：刘耀文，好感度：65%（未变）。黑化度：15%。”

黑化度从1%瞬间飙升到了15%！

林浅溪看着那个趴在桌上、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家庭的阴影，终究还是成了最锋利的那把刀。

她刚刚触碰到的那点光，似乎又被浓重的乌云遮住了。

任务，再次变得严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