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在一种混合着焦虑和麻木的气氛中公布了。

各科试卷像雪片一样发下来，教室里瞬间被各种声音填满——松气声、哀嚎声、兴奋的低呼，以及笔尖飞快修改错题的沙沙声。

林浅溪屏住呼吸，一张张接过自己的卷子。语文，102；数学，85；英语，91；物理，73；化学……当看到那个红色的“79”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化学她居然及格了，还超出了将近二十分！最后那道她连蒙带猜的大题，竟然得了不少步骤分！

总分加起来，她排到了班级中游，一个对她而言堪称奇迹的位置。

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冲上头顶，让她头晕目眩。她做到了！她真的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及那本不能言说的蓝色笔记本，跨越了及格线这道天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刘耀文。

刘耀文也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的总分毫无悬念地排在班级前列，化学更是接近满分。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看向她。

那一刻，林浅溪清晰地看到，他平静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惊讶，又掺杂着些许了然的神色。

他的目光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顿了大概两秒钟，然后，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甚至连微笑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放松了某根紧绷线条的微表情。快得像是错觉。

但林浅溪捕捉到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那个微小的表情轻轻烫了一下，跳得更快了。

他看到了她的成绩。他看到了她的进步。而且，他对此似乎并不反感，甚至可能有一丝丝的认可？

林浅溪“系统！”

林浅溪“刚才！他那个表情！好感度呢？”

系统748“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出现短暂正向波动。数据记录：目标人物刘耀文，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29%。黑化度：0%。”

林浅溪感觉自己的嘴角快要控制不住地咧到耳根。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卷子，手指却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这种努力被人看见，并且得到一丝微弱回应的感觉，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课间，周围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着题目和分数。林浅溪听到后排有女生在小声议论刘耀文近乎变态的理综成绩，语气里带着崇拜。

她偷偷用余光瞥向他。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似乎在讨论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

他侧着脸，神情专注地听着，偶尔简短地插一两句话，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卷子上轻轻点着。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额前细碎的黑发染成浅浅的栗色。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个冷静、优秀、带着距离感的刘耀文。

但林浅溪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的墙，似乎因为这次考试，因为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进步，又悄然变薄了一些。

至少，他看她的眼神里，少了一些最初的完全漠然，多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哦，她确实在努力”的认知。

这是一种基于事实的、缓慢建立起来的认可，比任何刻意的讨好都来得坚实。

放学时，林浅溪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心里盘算着晚上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刘耀文已经收拾好了，他站起身，单肩挎上书包。

就在他准备离开座位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浅溪桌上那张摊开的、画满了红色勾叉的化学卷子上。

林浅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最后那道她侥幸得分的大题。

刘耀文的视线在那道题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她，语气平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刘耀文“最后一步，公式代错了。”

林浅溪一愣，没反应过来。

刘耀文却不再多说，只是伸手指了指她卷子上某一处具体的计算过程，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转身，像往常一样，率先离开了教室。

林浅溪呆呆地看着他指过的地方，又抬头看着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他是在给她讲题？

用这种指出错误的方式？

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关心？或者，只是学霸对学渣本能的知识矫正？

无论如何，这是他第一次，在非纸条传递的情况下，主动且明确地就学习问题跟她说话。

林浅溪低头，看着卷子上那个被他指出错误的地方，拿起红笔，小心翼翼地修改起来。

窗外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空了一半的教室里。

29%的好感度。

一句指正错误的话。

和一个消失在门口的、挺直的背影。

林浅溪知道，距离真正的“关怀感化”还差得很远。刘耀文的心依旧像一座防守严密的堡垒，她只是刚刚摸到了外墙而已。

但至少，她找到了一条或许能够通往城内的、狭窄而崎岖的小路。

这条路，由一张张试卷，一本本笔记，和一次次无声的注视铺就。

她修改完那个错误，轻轻合上了卷子。

路还长，但总算，看到了些许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