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细碎的白，落在润玉的睫毛上，融成水珠，顺着脸颊滑下去。
他没眨眼。
指尖离她只有一寸。那一寸之间，空气像凝住了，风不走，声不响，连心跳都避开了这片刻。
叶思乐的手停在半空，掌心朝上，像是在等什么落进去。
她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他能感觉到——那气息拂过他手背，温的，带着药香，和灶台边那碗汤的味道一模一样。
“别碰。”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割过薄冰。
他顿住。
“碰了，你就出不去了。”
他没收回手，反而往前送了半寸。指节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怕她说出那句他不敢听的话。
她看着他，眼底有光，也有痛。
“润玉，这不是重逢。”她低声说，“是偷来的时辰。天道睁眼，我就会被拖回去，而你……会被钉在命轮上，生生世世不得转。”
他笑了，嘴角一扯，血从牙缝里渗出来。
“那你当初为什么说‘等我’？”
她没答。
他逼近一步，水面涟漪荡开，倒影碎成一片金光。
“你说换你来找我。可你现在让我别碰你？师父，你讲不讲理？”
她眼睫颤了一下。
“我不讲理的事，做得还少吗？”她声音低下去，“可正因为做过，才知道代价是什么。”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不怕代价。”
“怕的是你忘了我。”他声音哑了，“怕的是某一天，你不在了，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
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雾气蒙上来，没落泪，可比落泪更让人心碎。
“所以你才该放手。”她说，“让我走干净。让你活下去。”
“我不活。”他直接打断，“你不在的日子，我早就不活了。幽澜潭底那一夜，我不是爬出来的，我是被你的声音拽上来的。你说等我，我就信了。哪怕全世界骗我，我也信你这一句。”
她猛地睁眼。
他趁她愣住的瞬间，伸手……
两指轻轻勾住她的指尖。
触到了。
温的。
软的。
真的。
刹那间，整个幻境震了一下。
屋梁上的灰簌簌落下，灶火“轰”地窜高一尺，锅里的汤猛地沸腾，盖子跳起来又砸下，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叶思乐脸色骤变，猛地抽手。
可已经晚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开始扭曲，金光不再是柔和的暖色，而是像裂开的闪电，在他们周围炸出一道道细纹。
“走！”她突然厉声喊，一把将他推开，“快退出去！”
他被一股无形之力掀翻，后背撞上墙壁，木板“咔”地裂开一道缝。
他挣扎着要爬起，却发现身体开始变轻，像是要散架。
幻境在崩塌。
屋顶出现裂痕，墙面剥落，地面塌陷，露出底下无尽的黑。
叶思乐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身影已经开始透明，可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润玉。”她轻声叫他名字，“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别回头找我，别逆命，别焚身……求你。”
话没说完，整个屋子塌了。
他大喊一声，扑过去，只抓到一把灰。
黑暗吞没一切。
现实中的冰渊莲池，金光骤然黯淡。
白莲花瓣剧烈颤抖，一层层向内收拢，莲心的光缩成一点，微弱得像随时会熄。
润玉仰面倒在水中，胸口剧烈起伏，口鼻溢血，意识模糊。
可他的手，仍死死抓着莲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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