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镜湖的雾气在晨光中缓缓升起，如同一层薄纱，将湖心的雪神雕像笼罩其中。润玉站在湖边，望着那尊冰冷的雕像，眼神复杂。自从昨夜叶思乐说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带你走出宿命”后，他的思绪就再也没能平静下来。
他总觉得，她的话里藏着什么。
“母亲……”他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信物。他闭上眼，试图感受母亲的气息，可除了冰冷的寒意，什么也抓不住。
湖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像是有人轻轻拨动了水面。润玉猛地睁开眼，只见湖中的雪神像竟微微晃动，随后一道模糊的身影从湖中浮现出来。
是幻影。
“若她不出现，你将重蹈覆辙。”那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哀伤，仿佛来自遥远的记忆深处。
润玉心头一震，急步上前：“她是谁？你说的‘她’是谁？”
幻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便缓缓消散在晨雾中，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一切皆有定数。”
润玉呆立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掌心攥得发痛。他知道，“她”是谁——除了那个总是一脸温柔、却又总是隐瞒真相的师父，还能有谁？
他猛地转身，朝着藏书阁的方向疾步而去。
藏书阁内，叶思乐正独自翻阅着一本古籍，眉头紧锁。玉简的影像再次浮现，雪神与一个模糊身影的对话愈发清晰，她几乎可以确定，那道身影……就是前世的自己。
她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
门忽然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润玉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到底是谁？”他开口，语气低沉而冷冽。
叶思乐抬眼看他，神色平静：“润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些事，不是现在就能说清楚的。”
“不是现在？”润玉冷笑，“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现在’？是我亲手毁掉三界的时候？还是我再次失去所有的时候？”
他大步走近，手指猛地按在案几上，震得桌上茶盏一颤。他俯身靠近，气息灼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命运？你是不是……一直在操控我？”
叶思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否认。
润玉看着她的沉默，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你连解释都不愿意给我吗？”
“我不是不愿意。”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是怕……你会恨我。”
“那你就宁愿我一直活在迷茫里？”润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泛起血丝，“你知道吗，昨晚我梦到自己杀了锦觅。我看到她倒在我脚下，血染红了我的衣袍。我醒来时，手心还在颤抖。”
叶思乐浑身一僵。
“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润玉盯着她，一字一句，“直到今天在寒镜湖，母亲的幻象对我说：‘若她不出现，你将重蹈覆辙。’”
“润玉……”
“告诉我。”他打断她，声音几近嘶哑，“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会变成什么样？”
叶思乐的眼眶泛红，喉咙哽住。她想说，没有她，他或许会成为那个冷酷无情的天帝，屠尽三界，血染九重天。但她不能说。
她只能低头，轻声道：“我不敢告诉你。”
润玉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死死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她心里藏着的所有秘密。
“好。”他缓缓点头，声音却比刚才更冷，“那我就自己找答案。”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决绝。
叶思乐望着他的背影，手指紧紧揪住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一道裂痕，再也无法弥补。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藏书阁密室的石台上，冰雕玉简静静躺在那里，表面泛着淡淡的幽光。
润玉站在玉简前，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触碰其表面。刹那间，玉简剧烈震动，冰面泛起血色涟漪，一幅画面缓缓浮现。
他看见了——
一个身披玄袍的少年，手持长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四周是倒下的天兵天将，远处是燃烧的天界宫殿。少年的眼神冰冷而疯狂，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
画面一转，锦觅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染血长剑。她的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但听不清。
“不……”润玉后退一步，冷汗浸湿衣衫。
下一幕，他看见自己跪在母亲尸体前，手中握着她的发簪，泪水与血水交织。他抬头望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够了！”他猛地挥手，画面戛然而止。
他喘着粗气，双手颤抖，脑海中不断闪现叶思乐曾预知他行动的片段——她在试炼场上提前避开他的冰刃，在藏书阁提前拦住他取篡命诀，在练剑场提前挡下他失控的剑气。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会走这条路。
她不是阻止他，而是……引导他走向另一条路。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注定要堕落的人，又像在看一个她拼命想救赎的灵魂。
他咬紧牙关，眼中浮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狠厉。
“你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
黄昏时分，后山练剑场。
润玉独自一人站在场中，手中长剑挥舞如狂风骤雨。每一剑都带着凌厉杀意，剑气横扫，斩断无数树木。
叶思乐悄然站在场外，默默看着他。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她面前撒娇、会偷偷藏起她爱吃的糕点的小徒弟了。现在的他，眼神中藏着怀疑、愤怒、还有……深深的痛苦。
“润玉。”她终于开口。
润玉的动作一顿，剑尖垂地，喘息沉重。
“停手吧。”她轻声说，“你已经累了。”
“你才该停手。”他缓缓抬头，目光锐利如刀，“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叶思乐怔住。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命运？”润玉一步步逼近她，声音压抑着怒火，“你是不是……早就决定要改变我？”
“我不是……”她想解释，却被他打断。
“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能自己做出选择？”他冷笑着，“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你的棋子？”
叶思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我不是……”她声音颤抖，“我只是……不想看你重蹈覆辙。”
“那你有没有想过，”润玉忽然伸手，剑锋直指她心口，“如果你错了呢？如果你所谓的‘正确’，不过是你的执念呢？”
叶思乐没有躲开，只是静静看着他，眼中含着泪光。
“润玉，我不是在操控你。”她低声说，“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害怕什么？”他问。
“我怕……没有我，你会走上那条路。”她终于说出口，“我怕……你最终还是会变成那个毁灭三界的魔。”
润玉愣住了。
“所以……”她继续说，“我必须在你身边，必须引导你，必须……让你做出不同的选择。”
“可你有没有想过，”润玉的声音低沉而苦涩，“也许，我根本不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
他缓缓放下剑，转身离去，背影孤寂而决绝。
叶思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暮色中。
她终于明白，她不是在拯救他。
她是在……剥夺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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